月城理世敛了敛眸子,打算起身去隐晦的试探一下——她不打算提任何关于麻生圭二和案件的事情,只打算问候一下她的状态。
但也几乎就是同时,浅井成实起身了。
在她旁边浅寐的小兰被她的动作惊醒,抬头双眼迷蒙的看着她。
“浅井医生……?”
“抱歉,把你吵醒了?”
小兰揉揉眼睛:“不,没事的。你……?”
浅井成实无奈又温柔的笑了笑:“没办法,实在是太困了,我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骗人!
垂着头侧耳听两人谈话的月城理世几乎立刻就判定了浅井成实的谎言。
语罢,浅井成实环视一周,然后一个人默默的离开了。
审讯室里又少一个人,月城理世眯了眯眸,起身跟了上去。
审讯室外是已经被审讯过的人,他们不被允许离开公民馆,只能在外面的大厅或者休息室里休息。浅井成实无法从这些人之中越过并离开公民馆,但她似乎也并不打算离开,只拐了个弯,继续在公民馆里走着。
然而那并非通往洗手间的路。
那是去储物间的路。
现在月城理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浅井成实绝对有猫腻了,甚至是凶杀案的头号嫌疑人,也是那个帮她了结了川岛英夫的人。
只是唯一令她感到不解的是,柯南曾说过第一场案件中将死者从海中拖到钢琴室需要很大的力气,那几乎是成年男性才拥有的力气,而浅井成实年轻、身材纤细、是一位女性。
她怎么搬得动一个已经咽下气的人?
还是有帮手?
月城理世边想着,边跟着浅井成实走到了储物间。
浅井成实进储物间时表情平静,比刚才在审讯时里待审讯时要平静的多,甚至是无所畏惧、坦然以对。
而关上门,月城理世凑近去听时,却听到了一个男人惊恐的声音。
“是、是你!是你——”
短短一句话,他的声音就被掩住了,只剩下细微的、不将耳朵贴近门上是听不到的挣扎声。
但哪怕只有这一句话,月城理世也能认得出来。
——那是西本健,那个连续两次都是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男人。
安静无人的长廊,隐蔽的储物间外,月城理世站在门前,听着屋内男人挣扎的声音,眸光暗了下来,唇角紧抿。
半晌,几乎是在男人挣扎的声音快要消失之际,月城理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叩、叩、叩。
门内的挣扎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男人仿佛活过来似的呼救声。那声音沙哑、弱小,其实并不能被门外听得很清。
如果不是月城理世就站在门外,她是听不见的。
但门也并没有被打开。
月城理世眸光淡下来,开口:“浅井医生,我知道是你,开门吧。”
门并没有动静。
“不开门的话,我现在立刻转身去喊目暮警官。”
沉默。
门还是没有动静,长廊良久的沉默着,而月城理世耐心的等在门口,直到门把手终于被转动,储物间的门被慢慢打开,里面昏暗、狭小、空气浑浊,浅井成实的白大褂在这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月城小姐。”
“浅井医生。”
浅井成实的声音和月城理世的冷淡不相上下,但那其中包含着细微的颤抖。
不过依旧比在审讯室里好上很多。
“我能进去吗?”月城理世没有往里面瞟,只看着浅井成实的眼睛,“现在这样很惹眼。”
浅井成实一愣,她似乎没想到月城理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月、月城小姐,我——”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
“我能进去吗?”
“……”
犹豫了三五秒,浅井成实慢慢侧过身。
“请进。”
月城理世平静的迈进储物间。
里面几乎没什么光,昏暗之中,西本健像是被抽了筋般瘫软的躺在地上,只有脸上扭曲的表情彰显着他尚未死去或昏迷。
但也差不多了。
一条两指粗的麻绳缠绕在他的颈间,已经勒出了深红色的印记。
月城理世粗略估计了一下,如果她再晚敲门几秒,此刻她见到的西本健绝对已经翻着白眼原地成为一具尸/体。
浅井成实的声音响在身侧:“月城小姐,你不该来。”
月城理世没有问这个“不该”是指她会阻碍对方杀/人,还是对方会连累到她。这些都不重要,月城理世跳过话题,开口道:“为什么杀他们?”
浅井成实没开口,只有西本健在地上做着无谓的挣扎。
月城理世转过头,对上了浅井成实略显茫然的目光。
她无奈,叹了口气:“麻生圭二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下,西本健一顿,反而挣扎的更厉害了。
而浅井成实也终于在这时候慢慢开口。
“……我叫麻生成实。”
【除了女儿以外,其实我还有一个儿子在东京的医院养病,他叫麻生成实。如果您能看懂这封信,请替我将这封信转递给他,我将在天国为您祈福,谢谢。】
【成实,我的儿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离开人世了。很抱歉没有陪你完整地度过这段养病的时光,也很遗憾不能陪你过今年的生日。爸爸已经提前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再过两天,它就会被邮寄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成实,虽然爸爸离开了,但你依旧是、永远是爸爸的骄傲。你的手是钢琴家的手,你会成为比爸爸更加优秀的钢琴家。所以,我的儿子,请不要一直沉浸在爸爸离开的悲伤之中,你要相信,爸爸只是换了另一个方式陪着你。】
【你的前途灿烂、闪耀,朝前大胆的走吧,爸爸会永远看着你。】
【成实,你要幸福。】
柯南合上信封,沉默了两秒,随即捏紧乐谱,转头朝着公民馆狂奔。
身后的警察高呼着喊他,但他甚至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夜里的海风冷得刮脸,他把颈间的围巾围在脸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当年麻生圭二惨案的真相、现在杀人案的凶手、以麻生圭二的身份邀请毛利小五郎来月影岛调查事件、甚至一开始案发时留在现场的那句“救救我”,他全都明白了。
那不是被害人的死前遗言,而是凶手所残留的挣扎。
因为那双手本该是钢琴家的手,它该弹奏喜悦的乐章,而非死亡的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