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慕广寒很是无奈。

人生在世, 别人都是“得意风光时顶峰与前任相见”,唯他时运不齐,去见前夫前不幸又遇着一个月圆之夜, 一如既往地又毁容了。

唉。

好在这么些年, 各种破事已习惯。

心态稳如狗。丑又如何,难道还能被再甩一次么?

话虽如此。

明眼人都能看出, 此趟南越之行,月华城主准备的排场分明异常华丽——

除了贴身带护卫楚丹樨之外, 还精挑细选了数十余名武艺外表皆出挑的美人侍卫。更是要求洛州第一美男邵霄凌与万人迷大都督洛南栀双双随他一起去、陪于左右。

此种德行做派,同《月华城主风流史》里写的一模一样。

但洛州百姓对此并不在乎:“城主既会治理、又会打仗、还不贪财、事事处处为民生着想,唯独就好点儿色,又怎么了?”

“就是, 又没欺男霸女。何况这一天天的, 民间多少人想方设法、铆足了劲, 就指望着能把好看的儿女往月华城主身边送来着, 还巴不得他能欺男霸女!”

“别的不说, 这万一被看上了, 跟在月华城主身边这大好前途谁不羡慕?若我年轻个几十岁……”

慕广寒:“……”

他可真是谢谢这帮人了啊!

不队伍整装待发。

毛色乌棕的成排高头骏马、宽敞华丽的马车车队、俊朗森严的白衣侍卫。排场很大,很给洛州挣脸。

邵霄凌亲自检阅了一圈,甚是满意。本来都要回去吃饭了,却忽又灵光乍现, 转回来:

“懂了懂了,我懂了!”

“阿寒你就放心吧。到时我和南栀必支棱起来, 替你好好撑场!”

“……”

“你看你,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回头见着你那些王八蛋故人, 是想我跟南栀给你表演左拥右抱亲密无间, 还是争风吃醋鸡飞狗跳吧?总之, 到时必给他们好好瞧瞧!咱们阿寒不仅早有新欢,新欢还多、品貌还好、好不逍遥!”

慕广寒:“……”

怪他。

真·怪他自己。

都说不在乎了,还暗地里一番偷偷操作。

目的明显得连平常傻乎乎的邵霄凌都心领神会了。实在丢人。

邵霄凌不仅懂,还开始教坏洛南栀:“到时见着卫留夷,你就挽阿寒左边手臂,我挽右边,明白?”

“你别只学动作啊,眼神也要跟上!”

“南栀~你自然一点行不行,试着更饱含深情一些?”

“罢了罢了,你一向不开窍、自是不懂。我教你一个口诀吧,你每次挽着阿寒时啊,都心里默念,你是个滴米未进饿了整整三天的人,而阿寒他是一盘上好的……山菇烩肥鸭。”

慕·山菇烩肥鸭:“……”

微风拂动,小角铃轻响。

庭院色彩斑斓,正是秋好时节。

就见傻乎乎少主各种吵吵闹闹教木呆呆的洛南栀,后者努力配合,仍旧被他各种嫌弃,只能垂眸微微笑。

两人一浅一深、一动一静,日月静好。

哎。

只要不去细想,就不虐。

……

车辚辚,马萧萧。

车队上路,一路遍地红枫。

邵霄凌闲不住,骑着马在外头晃悠,折到漂亮枫叶枝往马车里丢。

洛南栀则习惯性发呆,有时拿着枫叶一看就看半天。

慕广寒则在饱赏景色后,安安静静坐在车里饮茶看书。

拒不出兵的借口,已想好了。

虽然尚需南越王的配合,但应该问题不大。

人与人之间,毕竟存在很大差异。

比如他的那些个前任们——有的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却还想要贪图他的好,有的口口声声喜欢他但事事以别人为重。

但有的人,虽是始乱终弃,到底有所反省。

虽然不肯亲亲抱抱他了,但总体对他算是不错、差不多有求必应。后来也一直护着他。

由此可见。

曾经付出的感情,也并不一定全是浪费!

月华城主又低头看了一会儿书,抬眼,只见洛南栀举着枫叶好像正在对着他发呆。他没在意,低头又看了一会儿书,抬眼又对上。

“怎么了?”

洛南栀垂眸:“阿寒,前几日霄凌他……在你门口口无遮拦的那些话,你别要当真。”

“我已好好地说教了他。”

“……”

慕广寒:“那事啊,我都忘了。”

那几日,他重病难受,闭门不出、也不准任何人探望。

谁成想邵霄凌不依不饶,任性闯门,还差点与楚丹樨打起来。总之二世祖很是委屈,在外面各种嚷嚷:“阿寒你这是做什么,你这分明是拿我当外人!”

这话慕广寒未曾介意。

洛南栀却要解释:“霄凌他,从小备受宠爱,因而有许多事情不甚懂得。”

“若他自己病了,一定是巴不得……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去探望他、陪在他身边。”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吃多了东西胃疼,闹着让我们所有人轮番给他揉着、暖着。十几岁时坠马受伤,也是吵着所有人都不准睡,他疼时就要哄他,他哭时就要讲笑话逗他。”

时至今日,洛州少主都自然而然地以为,一个人病了,是肯定想要很多人围着陪着宠着的。

而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些人,习惯了倔强,又不愿让人看到其凄惨的模样。更担心自己病了、丑了被人嫌弃。

哎。

慕广寒摇摇头,重新斟了一壶茶。

洛南栀:“还有……”

他垂眸:“阿寒你身子不好的这几天,都是那位楚侍卫在忙里忙外、尽心照顾。我看他待你很是珍惜、上心。”

洛南栀欲言又止,停了片刻。

“许是我多管闲事了,可,阿寒既然心里一直想要有人真心以待、长长久久,又何不……试着怜取眼前人?”

“许是他沉默寡言了些,但你多教导,或许……”

“……”

慕广寒放下书,叹气。

前尘种种,十分复杂,他无法一一同洛南栀解释,只能甩出渣男脸:“我只是以前年轻不懂事,才在乎那些。”

“如今却只想早日天下一统。”

“也非是心系天下百姓民生,想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不过是一己私欲,想要建功立业、万人之上罢了。”

“到时再广纳后宫,也不迟。”

“收尽天下美色,管他真心假意,不听话就砍了。谁还能抗旨不成?”

洛南栀望着他。

半晌,摇摇头,抬起袖,栀香盈满,无奈摸了摸他的头:“骗子。”

慕广寒:“~~~~”

……

荀青尾以前说过,唯有不曾被脉脉温情滋润过的人,才会在日复一日的失望彷徨中学会自我欺骗,以权利、地位、财富等等,来填补没有爱的空虚。

慕广寒捉下洛南栀摸他的手。

没了感情的人,皮肤的触感是有些凉。

让他想起曾经短暂碰触过的,滚烫的,野蛮的,让人战栗的……

人间秋景、臂弯温度,怎能不好。

他也想午夜梦

回时,怀里抱着温暖的东西。

然而经验却一次次告诉他,温柔易碎。唯有能结结实实抓到手的权利、地位、财富……这些“冷冰冰的替代品”,比什么都靠得住。

抱着又冷又尖利的东西入睡,才能在随时而至的厮杀中,用它狠狠还击。

唉。

世道如此,他能怎么办?

忽然,帘子“啪”被掀开。

邵霄凌探头进来:“我就说!想来想去,阿寒也不至于为了气那个卫留夷弄这么大排场。”

“原来你还跟南越王顾苏枋有过一段???”

“该不会……六年前陌阡王府别院的那个‘南越王金屋藏娇的挚爱’,就是你吧?”

“等等,真、真是你?我那时还跟南栀打赌,差点就趁着夜色翻墙去偷看你长啥样来着!”

“你说当年我俩要是一鼓作气翻墙进去,咱们是不是早该认识了?”

慕广寒:“……”

……

月华城主跟南越王“有一腿”这事,无论哪个版本的《月华城主风流史》都写了。

也就邵霄凌这种人,才会听了无数次的书,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当然,他印象不深,也是因为书上这一段确实短。

大致写了一个他暗恋南越王,在人家那里赖了大半年,但始终高攀不上、未能追到的故事。

“但其实……”

“他当年在陌阡城,给我种了一整个花园。”

“我喜欢吃陌阡湖里的胖黄花鱼,他一年内学会了一百多种胖黄花鱼的做法。”

“尸山血海千军万马,都肯来救我。”

“还成过亲、拜过堂,他还带我见过祖先。”

“……”

实在太有意思了。

邵霄凌每听一句,就瞳孔地震一下的傻样。

“后来虽然分开,但他仍在陌阡城里,给我留了一间爬满枫藤的小院。也会在我南下路过时特意派船送我,打仗时送粮送武器支援。”

邵霄凌:“……”

他因一向懒而逍遥,很少跟父兄去陌阡城议事。上一次见顾苏枋大概就是六年前那回了,印象中,那人俊美沉稳、气质不凡。

至少也比卫留夷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尚算配得上阿寒。

“你们……既互相还有牵挂,或许还有可能破镜重圆?”

慕广寒摇头。

“圆不了。他当年遇着些事,摔了头,山盟海誓都忘了。”

“啊???”

慕广寒:“乱世之中,刀剑无眼,摔了也正常吧。”

说罢,默默看了洛南栀一眼。

洛南栀登时有点慌,赶紧低头小口啃起茶了饼。十分不符合他一向清冷高雅的模样。

慕广寒轻咳一声,不该欺负老实人。

邵霄凌:“但,若是被敲坏了头而忘了,那似乎也……不全是他的错?”

慕广寒:“确实不是他的错,不怪他。”

“怪我自己命不好。”

……

洛州安沐到南越王都陌阡,四天行程。

前两天无事发生。

到了第三天,却从一大清早就开始萝卜开会。

一行人先是路遇了从东泽回来的拓跋星雨与钱奎。两人并未受伤,但拓跋星雨的脸色明显憔悴:“城主,我、我的族人们,他们……”

“不见了?”

东泽拓跋部不过千人小族,外面极少往来,一直隐居在东泽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那入族之路百转千回、很是难走,慕广寒即便被大司祭带着去过一次,自己也绝不可能再找得回去。

钱奎:“族中房屋、陈

设井井有条,不像是经过什么骚乱祸事,可偏偏人不见了。我和星雨在村里整整等了三日,也不见任何人回来。”

拓跋星雨:“从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我是族中嫡系血脉,长老他们就算如何生我的气,也绝不可能一声不吭就突然迁居。哪怕临时出了什么事,也一定会给我留句话才是!”

此事蹊跷。

但慕广寒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解决途径,只能先安抚宽慰了拓跋星雨一番,并承诺派人帮他多方寻找。

这边正说着,路的尽头,又出现了乌恒侯与宁皖侯的车队。

南越一共四州。

仪州、乌恒、洛州、宁皖。

但仪州自打前州侯樱祖叛出南越后,已不再有“仪州侯”。这次接到诏书去王都陌阡城的,就只有卫留夷、邵霄凌、和这位宁皖侯。

洛州与宁皖的关系一直不好。

之前洛州遭难,宁皖全程没少落井下石、抢占边陲城池。而前一阵子这些城池又在洛州之战中被尽数夺回,宁皖占的便宜全被迫吐了出来,自然两边互看都不快活。

宁皖侯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虽尚有几分年轻时生的不错的影子,可毕竟年纪大了、人也胖了些,一副肥腻油滑状,眼神分明滴溜溜心术不正。

如今三方碰见。

宁皖侯皮笑肉不笑,酸溜溜地恭喜了洛州几个月前的大胜,随即话锋一转:“但不得不说,小洛州侯做事还是稚嫩了些,颇不得你父待人厚道的遗风啊!”

“比如此次,你北上占了大半个仪州,其中大有乌恒侯在此中送兵送粮之攻,可你却到头来,甚至不给人家分一杯羹?”

“也就是乌恒侯脾气好、不同你计较罢了。”

“是吧小卫,宁伯伯说得可有道理?”

“……”

邵霄凌从不惯着这种人:“宁伯伯,您老在这阴阳怪气什么呢?怎不提你们宁皖前面趁人之危、偷我洛州城池,而就知道张口挑拨离间?”

宁皖侯:“你!”

另一边,卫留夷不理不睬,更把宁皖侯气得不行。

但其实,乌恒侯还不是故意晾着他,只是自顾自地在出神。

邵霄凌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盛秋中午日头,正洒在马车中慕广寒一身清雅的洛州暗纹织金衣上。

他今日的衣饰是邵霄凌精挑细选、头发是洛南栀帮着梳的,垂着眸,乍一看当然很是精致好看。

没有戴面具。

邵霄凌以前也觉得,他该多少遮一遮,如今却觉得,阿寒这样硬气起来反而更好。

不在乎,总好过看他以前生病时还要拿被子遮着脸,用颤抖的声音说“不要看”。

气质沉稳、坦然从容,就够了。

丑又如何?谁敢嫌弃让他滚,有人想看还不配看呢。

更可喜的是,慕广寒身边的洛南栀似乎注意到了卫留夷投来的目光,沉吟了片刻,开始上道。

只见他目光如水,非常自然地勾住了月华城主的手臂。抱上去后,又觉得不够,干脆一把将人带入怀中。

就这么从后贴着,下巴抵在肩上,抬眼瞧着卫留夷。

邵霄凌:不愧是多日特意训练过的成果,做得好!

瞧那卫留夷那一副瞬间僵硬、脸色发青的模样,真是扬眉吐气。

他知道,从小到大,卫留夷都心里瞧不上他。但瞧不上他,还敢瞧不起南栀么?

嘿。

正得意着,却忽然听见玉杯落地而碎、乒乒乓乓的声音。

声音从宁皖侯车上传来。

此人本就脾气暴虐,加之这段时日宁皖被洛州压制、又在西凉那处损兵折将、秋季粮食还

欠收,更被天子诏书逼着还要出兵,心情本就一直不好。

如今又遇上洛州侯、乌恒侯两个无知小辈,对他没有半分恭敬尊重,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于是,贴身伺候的倒霉下人就成了出气筒,被他当心口狠狠一脚踹下车来。

“妈的,贱人,笨手笨脚!”

那倒霉鬼看打扮,应该是宁皖侯的男宠。一身艳丽媚俗的红衣,瘦若无骨、皮肤雪白。像一只折了翼的红色蝴蝶从马车上飘落下来,滚在地上沾染了一地尘土,无声无息。

那宁皖侯竟还不解气,从车上追下来,对着地上的男宠,又狠狠几脚当胸踹下去。

男宠无力反抗,吐了血。

都这样了,宁皖侯竟还不罢手,要将那人往死里踢。

邵霄凌皱眉:“宁伯伯,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宁皖侯冷笑:“我家法教训下人,用不着洛州侯来操心!”

话音一落,周遭宁皖护卫也纷纷作势拔出剑来。

邵霄凌:“……”

他回头看了一眼慕广寒与洛南栀。

慕广寒则与洛南栀对视一下,无奈,缓缓抬起手来。

有些事,他本是打算讲点礼貌,到了南越王府知会顾苏枋一声后,再下手的。

但,唉。

早做晚做都一样,也没什么必然的区别。

随便吧。

……

一切发生得很快。

快到宁皖侯和卫留夷双双被绑,都难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适才气氛是剑拔弩张不太友好。

但宁皖护卫拔刀,不过是耍横吓唬一下多管闲事的洛州侯而已,并不曾想真的动手。

他以为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装装样子而已。结果这、这洛州的毛头小子,竟真就把他给绑了呢?!

成何体统?!

大家都是南越麾下“天子忠臣”,是同僚,同路去王都开会。天下虽乱,但南越不乱——结果洛州侯竟半路突然发难,绑劫隔壁州侯,这、这是想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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