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何处寻归途 惊尘针绝 7697 字 2023-03-04

“您知道的,我们外界人喜欢做各种奇怪的实验,所以我要讲的故事就是有关于一个实验的。”文森特的语气温和,脸带笑意,他觉得自己几乎有七分像靳一梦。“我们先是制/作了一个笼子——对,笼子,就是你们用来圈养野兽的那种笼子,它可以让里头关着的那些可爱的小东西逃不出去。然后我们在笼子里放进五只猴子,接着,我们又在笼子的角落里挂上一串香蕉。您猜发生了什么?”

“猴子肯定会去吃香蕉。”布劳沃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对。可是我们不能轻易地让它们吃到香蕉,所以一旦有一只猴子想要去碰那串香蕉时,我们就会惩罚所有的猴子。我们用水喷它们、斥责它们、殴/打它们,直到这五只猴子再也不敢靠近那串香蕉。”文森特顿了顿,“到了第二天,我们把其中一只猴子放了出来,换进去一只新的猴子。它进笼子之后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角落里挂着一串香喷喷的香蕉,但是其他四只猴子都一副湿/漉/漉鼻青眼肿的狼狈样子,而且离那串香蕉那么远?它不明白为什么,所以它就试图去摘那串香蕉,结果……您猜发生了什么?”

布劳沃想了想,逐渐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文森特笑了:“这只猴子被其他四只猴子联/合/起/来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到了第三天,我们又换了一只新的猴子,这只新的猴子同样试图去摘香蕉,于是历/史重演了,它被其他四只猴子联/合/起/来打了一顿,其中下手最狠的是第二天那只被打过的猴子。我们不断地换进新的猴子,直到这笼子里所有的猴子都被换了一遍,但依然没有任何一只猴子成功摘到香蕉。它们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碰那串香蕉,它们只是……学会了,习惯了,固定了。我们更换新的香蕉、放弃了惩罚措施、引/诱它们去摘香蕉,然而这毫无意义。”

布劳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正想说话,文森特微笑着递给了他一支大/麻:“嘿,老伙计,尝尝这个。我有一个朋友很厌恶这个,但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热心地指导布劳沃:“你就这样,对,叼着这一头……来,吸气,像我一样,看我……哦,一开始会有点呛。”

浓郁深重的烟雾在茅屋内弥漫开,被灯火与夜风渲染,漫卷出妖异莫测的妖/娆身姿,那不可预知的轨迹有如变幻无常的命运。

“所有的猴子都知道香蕉好吃。香蕉香甜可口,又软又滑,它使人快乐。”文森特叼着一根粗雪茄(因为团队里有个靳一梦,所以他自己是不会碰毒的)悠然地说道。在烟雾缭绕中,哪怕是他这样冷酷狠厉的长相,都多出了几分神棍一般的意味深长:“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一只敢于尝试又足够强壮的猴子,它能越过其他猴子的阻拦摘下那串香蕉,这样才能打破这个死循环。”

“你是一个外来者,托雷斯。或许你确实对我们抱着善意,但我相信外来者中有值得信赖的云豹,同时也存在着毒蛇,而且任何无缘无故的善举都在等待着收取回报。”布劳沃说得很慢,但很郑重。这个老东西生性油滑城府深重,是个谨慎的机会主/义者,所以他永远发不了大财,却也吃不了太大的亏。

“老伙计,尊敬的酋长大人,我确实是来帮你的。”文森特的神情很诚恳:“想想看,你的部落,它需要更多的肉、更多的水果、更多的布料和更多的药/品。你的第三个儿子的大/腿受了伤,是我为他包扎和处理伤口,他很快就会像没有受过伤一样健步如飞。你的部落需要一个固定且安全的聚居地,它可以使你们不必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地方、焚烧山林和重新盖房子;你的部落需要一个稳定而且开放的环境,它可以使你们在孩子出生的时候不必因为人口增加而担心挨饿、生病时不用担心被死神夺走生命;你的部落需要更多更好的武/器,比如我给你看过的那个铁疙瘩(那把浅蓝色MP5),它可以让一个小孩子都能轻而易举地狩猎到最强壮的野猪……你看,你的部落需要的东西有那么多,你要做的事情有那么多,你怎么还有空怀疑一个在你急需时为你提/供帮助的朋友?”

布劳沃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这是一种认真思索的神色,这让他的犹豫不决能被文森特一眼洞穿。文森特挑了挑眉,知道他已经意动,遂在他的面前放下了那包大/麻/烟,并留下了自己的打火机:“我明天也会在这里,但我并不会一直在这里停留,这片丛林里有太多人需要帮助了。”

创新永远是世界上最难的事,因为它意味着思想的转变、固有利益的摧毁、重新洗牌的机会,与不可预知的风险。每一步都是新的尝试,每一刻都在摸/着石头过河,每一条水道里都铺满了渡河者的尸骨。

与此同时,改变还意味着某种不可避免的阵痛。举个最简单且生活化的例子,比如你因为今天上班的迟到而决定明天提早半个小时起床,当次日的手/机闹钟应时响起时,你自然会觉得困倦与难受。

——有多少人能够及时起床?又有多少人会放弃,然后重新躺下?

当然,“是否要提早半小时起床”只不过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浪游部落——或者说,文森特所需要面对的问题,显然要麻烦得多。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文森特居然对此兴致勃勃。

“你们能想象吗?或许再过几十年、一两百年,这些瘦皮猴子们终于吃饱了饭,他们的孩子甚至可以在自己的部落里上学。当那些小猴子开始学习历/史的时候,他们会从书上或者电脑上知道,他们的转变是因为一个普通雨季中普通的一天,有一个叫文森特·托雷斯的男人进入了他们的村子。”文森特在汇报情况时,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在卫星电/话中如是说,他的语气有如吟诵一段崭新而绚烂的诗篇,“我觉得这很酷,所以我想为这个未来努力一下。”

“听起来真是崇高,不过我得提醒你,我们只不过是一个播种人,我们撒下种子,然后就会离开。所以我们既不可能控/制播下的种子究竟会长出什么样的果实,也等不到收获的时候。”李/明夜不置可否地说道。

“别扫兴,路易斯,而且果实对于我来说也并不重要。角斗/士是一份无从选择的职业,所以我更应该从职业生涯中发掘出一些乐趣。我做了,我高兴,这就够了。”文森特笑道。

“好吧,至少你的新乐趣与我们的利益是重合的。那你还需要我为你提/供什么帮助吗?比如一些药/品?”李/明夜想起文森特提及“我居然从一个人的耳朵里取出了三/条活蛆”,遂问了他一句。

“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文森特说道。

李/明夜直接把卫星电/话挂了。

第三日的夜晚,天/宇漆黑辽阔,星子熠熠点点,天边涌动的云色却显露/出暴雨即将来临的征兆。一天的会议开完,李/明夜洗完了澡,靠在窗边看着夜空吹着风。清凉流白的月色隔着干净透/明的玻璃洒落在她脸上,像是一层朦胧的薄霜。

在不远处是瞭望者基/地的靶场,雪亮的大灯轰轰烈烈地刷在平整干净的水泥地上,500米纵深外是一片混凝土墙和垒得结结实实的沙土袋,一群无聊的土著佣兵和枪/手角斗/士正在赌赛,一群更加无聊的闲杂人/士拱在旁边起哄。砰砰枪声被夜风远远地送来,夹杂着一点硝烟和荒尘的气息,杀伐而躁动。

在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娱乐活动也就那么几样,一群好事的佣兵会如何打发闲暇与找乐子,实在是可想而知的事情。而角斗/士多半行/事暴/力直接,经历结构与佣兵类似,于是与这些土著佣兵自然是一拍即合。最重要的是,角斗/士若是不动用自己的能力,在一些项目上说不定还真拼不过那些职业佣兵……毫无疑问,这一点为双方都增添了足够的趣味性。

此时的靶场上,JS正拎着一杆白板AK(如果他用自己的枪就成拆墙了)打短点,300米外,一群无聊的人把水灌进安/全/套里(基/地最不缺的就是安/全/套)再扎紧口子,毫无规律地全部丢/了出去。然后就听枪声连绵,水球们纷纷当空爆破,无一漏网。

这玩法儿显然是脱胎自靳李二人的手/枪速射娱乐活动。李/明夜远远看见了,无可奈何地弯了弯嘴角。

靳一梦原本在旁边一边喝酒一边坐看菜鸡互啄,结果JS一出手,他立刻成为了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的起哄对象。最后,他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这下人群立刻喧闹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搬来一挺7.62毫米的MG3通用机/枪,靳一梦上完弹链,用站立姿就这么开了火。机/枪巨大的后坐力在他这儿就跟没有一样,显示出令人生畏的非人类力量与卓越的控枪能力。那只桀骜不驯的钢铁猛兽在他手里异常乖顺,喷吐出沾着火焰的亮色轨迹。

二人都是狙击手,却不约而同地使用了他们并不常用的枪/械。这是一个玩闹的态度,但他们都是太过出色的枪/手,这让他们即使漫不经心,却依然打出了艳惊四座的成果。然而就游戏结果而论,他们都准确无误地打爆了每一个水球,这使得这一场游戏很难分出胜负。

最后,李/明夜远远地看见这两个男人说了几句什么,继而像两个老兵一样姿态夸张地握手,一同在旁边坐下。当JS和靳一梦这两个妖人不再出手之后,场面就再度变得有来有去了起来,不够惊艳,但同样十分精彩。

李/明夜咬住食指与拇指吹出一记长而清锐的口哨。纵然靶场附近有枪林弹雨的嘈杂,也依然有两三个角斗/士敏锐地朝她看了过来。靳一梦摊手做无奈状,在一片理解又嫉妒的哄笑中离开人群,跑到A3楼下。

李/明夜的房间在2楼。他仰起头,双手作喇叭状,喊道:“喂,我的长发公主,把你的辫子放下来!”

李/明夜忍不住笑了,虽然她知道区区二层楼还拦不住靳一梦,却也是依言伸出一只手。靳一梦看了看楼面,后退了两步,加速跑来,轻轻/松松地一蹬墙壁就跃上了二楼。他一手攀上窗户,另一只手被李/明夜拉住了发力一拽,整个人已经像一头灵活的大猫一样,无声地溜上了窗台。

“我来了,公主殿下。”他低低笑着,声线柔和轻快,像风一样。

李/明夜抬头刚想说话,一只手已经极温和却有力地握上她的后颈,拇指抵住下颔角,推出最适合被亲/吻的角度。李/明夜有些诧异地“唔”了一声,随后便被摄住了唇,带着烟草焦苦与啤酒清冽的舌/尖探/入口腔之中,灼/热而细致地巡弋。他依然蹲在窗台上,这让这个吻非常的居高临下,于是愈发不容拒绝,又有如幻梦一般令人迷醉。

起哄声轰然而起,远远传来。有人鸣枪,有人吹口哨,有人/大力鼓掌,有人/大笑着喊叫。出于好事的天性,无聊的人/民群众对这等风/月之事非常喜闻乐见。李/明夜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结果居然硬是被拱出了些许莫名其妙的羞涩。

靳一梦饶有兴致地低头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笑。似乎是由于还沉浸在方才的气氛里的缘故,他的眉眼焕然生彩,看起来简直像一个真正的年轻人。

“这么高兴啊?”李/明夜往后退开一步,看着他跳下窗台,转身关窗拉帘。

“因为确实有值得高兴的事情啊。”靳一梦笑道。他把李/明夜抱进怀里,低头看了看,没忍住又亲了一口:“辛苦了,宝贝儿。”

“我有什么好辛苦的?开/会和谈判都是一些嘴皮子功夫而已。”李/明夜非常实事求是,在她看来,所有只需要动嘴皮子和动脑子的活儿都是不辛苦的,而她需要面对的都是狡猾且善于权衡的聪明人,这总好过面对软弱却贪婪的蠢货。

“反正……嗯,反正我老婆就是棒。”靳一梦的表情相当诚恳:“宝贝儿你知道我一个打仗的粗人,没啥文化,所以夸你的时候,你哪怕不满意呢,也就意思意思收了吧,不然我还得再想词。我能想出什么好词啊?也就是我宝贝儿又聪明又漂亮又会说话,哪儿哪儿都棒。”

李/明夜眨巴了一下眼睛。或许是因为刚刚那股莫名其妙的别扭劲儿还没过去的缘故,刚达巴黑蝠统领路易斯·科蒂十分困惑地发现自己居然红了脸,而眼前这个男人的笑容逐渐变得诧异和兴致盎然了起来。她立刻把他推开,表情严肃地轻咳一声:“脏死了你,赶紧去洗澡。今天早点睡,明天我们就要开拔了。”

对于国际基因科技公/司来说,与浪游部落联合其实是一桩双赢的买卖。

如果你想要让你的仇敌不得安宁,又不想让自己付出太多的代价,那么你可以把武/器廉价卖给你仇敌的敌人,这是一个非常顺理成章的逻辑。而与此同时,浪游部落如果控/制了刚达伊姆区域,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国际基因科技公/司不必耗费巨资与大量人力再兴建一座瞭望者基/地,用于对抗其他被血兰花田吸引来的洛帕流浪部落与丛林/野兽。

针对这一场交易,牵头人和中间人李/明夜是这样解释的:“你可以把这一场交易看作是……嗯,我就这么说吧。血兰花田就是石油,刚达伊姆部落就是资源国,国际基因科技公/司是中/国或者北约——你原生宇宙里的大致历/史和我差不多吧?第二次世界大战谁赢了?——很好,那我就不用多解释了。根据目前的状况,这个资源国的当/权者不愿意向国际基因科技公/司出/售资源,于是国际基因科技公/司选择一个盟友,成为这个盟友的靠/山,让这个盟友当/政,然后提/供一些帮助,比如粮食、武/器和药物,用于购/买血兰花……国际基因科技公/司更希望创造一个稳定而且有秩序的环境,因为公/司的本意是搞研究和挣钱,搞研究和挣钱需要一个稳定的秩序。如果资源国区域由公/司直接控/制,这片区域的未来肯定永无宁日。”

“如果你把‘国际基因科技公/司’换成‘东印度公/司’,‘稳定的秩序’换成‘符合公/司利益的秩序’,听起来就更清楚了。”彼时的靳一梦一边擦着枪,一边随口嘲了一句。

“哦,严格说起来,新殖民/主/义和东印度公/司的那一套还是有区别的。”李/明夜眼疾手快地把靳一梦刚点上的烟抢到了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实际上,新殖民/主/义是不可避免的,资本是世界通用语言,资本需要盈利,盈利的本质是赚差价,新殖民/主/义就是现代环境下这方面的集大成者,于是全世界的所有强国都会这么干。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它的手段比老一套更加的温情,至少它还能被包装成贸易。如果它在低/价掠夺资源和搞一搞小垄断的同时并没有输出贫穷,那么……它简直就是贸易。”

——李/明夜的论调总是格外的现实与冷漠,但不论如何,对于浪游部落来说,实实在在能抓到手里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战前的“人道主/义援助”很快送至,战后的蛋糕也已经分好,唯一欠缺的,就是一场胜仗。

高阶角斗/士们再次换了明面上的老板,他们现在是国际基因科技公/司支援给浪游部落的高素质武/装人员。浪游部落还处于刀耕火种的阶段,其地盘内全是一色的茅草棚子和吊脚楼,结果忽然多出了数十个现代化野/战帐篷,与一大片灰黄/色的茅草屋相比较,简直突兀得泾渭分明。

李/明夜从酋长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她刚刚和布劳沃酋长以及这支部落的祭祀开了个小会。作为浪游部落与瞭望者基/地缔造和平的中间人,她已经变得重要到不可或缺,不论是在角斗/士之中,还是在土著之中。

待到靠近了营区,李/明夜看见了不少挨挨挤挤围成一团的洛帕人,他们用充满好奇的眼神围观着角斗/士的营区,时不时交头接耳,对自己见所未见的新奇事物发表各种言/论。

一个洛帕小孩咬着手指打量着李/明夜,这小孩被养得很好,鼓囊囊的棕褐色脸颊饱满剔透,像是某种可口的水果。他的眼睛黑溜溜的,圆/润而明亮,干净的像水洗过一样。李/明夜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得到了鼓励,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伸手去拽李/明夜的裤脚。

李/明夜犹豫了一下,蹲下/身,从个人仓库中掏出一块巧克力。她注意到这孩子的眼神中一派单纯迷惑,遂撕/开包装,掰下巧克力的一角,塞到嘴里嚼了嚼。她把巧克力递给这个孩子,小朋友似乎明白了,懵懵懂懂地咬了一口,咀嚼品味,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明夜摸了摸这个小朋友的脑袋,重新站了起来。小朋友高高兴兴地举着巧克力扑向一个不远处的女人,女人微笑着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冲李/明夜友善地点了点头。洛帕人从来不(和谐)/(和谐)穿上衣,女人的胸(和谐)/(和谐)乳坦然地裸(和谐)/(和谐)露,肌肤润泽体态丰盈。这个女人似乎是浪游部落中有权/势的头/目的女人,她看人时的眼神大方明朗,没有平头百/姓惯有的胆怯和谦卑。

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兴冲冲地从旁边跑过,他们在玩全天下男孩子都喜欢玩的打仗游戏。虽然是在玩游戏,但他们手里却也拿着骨刃和弯刀,有一个甚至握持了一柄崭新的高碳钢作战刀。他们的动作也是似模似样,举手投足间极为迅捷利落,即使因为年小力弱而发力不到位,也同样十分的令人惊叹。

这些孩子的腰上悬系着一些雕工粗犷的木质不规则圆球,看起来与头颅类似。根据贝尔博士提/供的情报,洛帕族会在击败强敌后将其头颅砍下,这些头颅经过特殊处理后会成为他们的装饰物,这是流传自古时猎头族的习俗。这些头颅不仅会为他们提/供力量,更是荣誉的象征。这些孩子还没有到能够杀/戮的年龄,但他们显然已经在为此做准备。

文森特走到了李/明夜旁边。他注意到李/明夜的视线落点,遂说道:“对于洛帕族来说,战斗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更是必不可少的生存技能,所以他们从小就开始学习战斗,就像我们从小就学习如何使用电脑一样。”

“你觉得这样不好?所以你想改变它。”李/明夜直接往里走,围观人群注意到了这位“尊贵的客人”和“部落的朋友”,纷纷低下头给二人让出一条路。

“这很正常,但没错,我觉得这很不好。”文森特干脆利落地回道。“得了,路易斯,一个孩子应该操心什么?他们应该操心的是课题、演讲、晚饭后为什么不能吃冰淇淋、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看三/级/片、喜欢的女同学居然和另一个小混/蛋更亲近……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操心的事儿。”

——能够打动文森特的只有女人和孩子,当然这个“女人和孩子”特指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的那一类人,他总是对这一类人抱有某种近乎于慈祥的温和。他有多冷酷偏执就有多温柔和善,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心理,具体要追溯到他为人之初那位普通却又伟大的母亲。

李/明夜想了想,却是笑了。

“你说的话让我想起靳和我说过的一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吧,在中南半岛一代的深山老林里会有一些寨子,村/民依靠种罂粟、古柯和大/麻为生,在当地,种植这些能够成为毒/品的作物并将其卖给毒帮是非常正常的行为,但是即使是这样,这些村/民依然很穷。”

“那他们为什么不尝试种植一些别的?像是香蕉和甘蔗什么的,又能卖钱又能填饱肚子。”

“因为如果那样做,他们会更穷。”

文森特似乎懂了,便不再发问。

“然后靳跟我说,职责所在,他不该同情这些人,但不论如何,如果这世道居然把人逼到了不种毒就得饿肚子的地步……这世界多少也是有点错的吧。”李/明夜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所以他选择了改变世界,即使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他的原生宇宙毒/品泛滥,国际禁毒组/织每季度会给毒/品种植区发援助,比如一些钱啊、种子啊、粮食啊、技术人员啊什么的。不过这些援助会被当地军阀和富户先搜刮一通,再被小毒帮搜刮一通,毒农根本得不到任何东西,阶/级和利益已经被彻底固化。他想改变这个状况,就把掸邦最罩得住也最失心疯的老大给灭了。老大一死,底下一堆小头/目就会开始抢地盘、重新划分利益,到时候选一个更听话也不那么贪的,让其漂白上岸,做一点儿能提/供工作岗位的正经生意。制毒贩毒不是唯一能挣钱的路子,实际上在当地,只有小帮/派才单纯依靠毒/品挣钱,真正的大老板都在卖军火、木材、玉石这些东西,只有工业这种需要真正技术和前期大量投入的行业无人涉足,但工业才是一个国/家真正的立国发家之本。缅甸在转型,如果赶上了好时候又得到中/国的帮助,一样能发大财。典型一树立起来,事情就好办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然后呢?”文森特听得有些心驰神往,见李/明夜顿住了不再往下说,遂忍不住问了一句。

“然后啊?然后他也不知道了。”李/明夜此时已经看到了靳一梦。或许是因为长得比较好看的缘故,他很受小孩子们的喜爱,所以他正一边和JS说着话(其实这俩人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一边试图把扒在他大/腿上的一个小朋友撕下来。

这场景实在滑稽,JS的脸都扭曲了,明显是在憋笑。靳一梦无可奈何,笑骂了一句“小土/匪”,摸出一颗黄铜子弹尝试打发对方。

落暮的阳光漂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头发与面容染成金子的颜色,看起来鲜活、明亮而柔/软。李/明夜想起了他说到这些时脸上的神色,遗憾而怅惘,但又那么的如释重负。

——“因为他死了。”李/明夜淡淡地道,“如果我们去他原生宇宙的时间比较巧,说不定能赶上他的追/悼会,或者给他扫扫墓。说起这个,他还跟我开玩笑,说那帮孙/子搞不好连他爱抽什么烟都不知道,所以他得亲自去自己的坟头供上一包。”她顿了顿,转头望向文森特,“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根据历/史规律来看,哪怕发展得再好,你所希望的那个未来也需要演变几十年。不过……如果你是以这个标准来定义‘好’和‘坏’的话,我想,他们的未来应该是很难变得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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