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池子种满荷花,这个时节粉色的花株已经退去,碧绿如伞的莲叶上托着饱满的莲蓬,叶下泊一叶小舟供戏水采莲。池边一条木板铺就的小道,恰似给这汪碧色镶了道暗黄铜边,程安踏在小道上,深吸一口水面飘来的凉意。
“那天都怪我不好,本来我是跟着小姐的,但小姐与二小姐聊起刚得的锦缎,让我去取来。我若是没走开,小姐定不会落水。”对于落水一事,瑶琴一直很自责,小姑娘谨慎地跟在她身侧,生怕她再掉下去。
“怎么能怪你,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好比她作为特战狙击手的生命停在二十五岁,也不过一瞬间的事,仿佛就在昨天。
正说话,一道声音传来,清脆如黄鹂的歌喉:“哎,这不是安安吗?已经能出来走动了?”
抬头,一名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走来,穿一袭乳白色花瓣纱裙,腰间围着粉色、柳绿两色丝绦,头发扎成小辫,以花边丝带缠绕,仿若粉嫩可爱的夏日桃花。
小女孩嘴角扬起:“大夫说你脑袋受损,还认得出我么?”
这就来了,罪魁祸首!她是没想到如此可爱的小女孩心思倒是够狠,她这个年龄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真是人不能比人。“之前你去我屋里看过我,自然认得出。”她心情有些激动,交握在身前的手微微颤抖。要不要报仇?应该报的吧,毕竟东方永安因她而死,就这么推她下去,很容易,同等复仇,也很公平。可她没动,对方是个小女孩,而她是个活了两世的人,恐怕太过以大欺小。
“看来江湖郎中的话多半不可信。”
“也不尽然,大夫没说错,只不过有些人有些事得记着。”不如再看看她是否当真歹毒,“你推我下水的事怎么能忘了?”
东方苏苏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胡说,你少拿莫须有的流言来诬陷我!”
“流言?诬陷?你我心知肚明。你就没有丝毫愧疚吗?你不是我亲姐姐吗?万一我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啊。明明这么小,怎么就敢杀人?你是从哪里把我推下去的?”她一步步进逼。东方苏苏不停后退,脸色惨白如纸,情急之下吼道:“你少夸大其词,不过就是个小池子,根本淹不死你!你要去告状吗?那就去啊!反正你就是破个手指头,挨骂挨打的也是我!”
小姑娘面色涨红,眼中含泪狠狠瞪着她。
“那样就可以杀人?为了你那点愤恨?”
“我没有杀人!你胡说八道!”小姑娘尖声叫喊。
哦,没有想杀人,不算罪大恶极。程安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要她取一个小女孩的命,她还真的会手抖。“你说不过一个小小池子?”东方苏苏警惕地看她,她将手放上她的肩膀,轻轻一推,“你也下去喝两口水!”惩罚一下总是该的吧。
谁也没想到,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将人推了下去,好半晌小丫头们才反应过来,惊得尖叫的尖叫,在池边打转的打转。瑶琴第一个反应过来救人,可惜她不会水,只能扯着嗓子喊:“不好了,二小姐落水啦!快来救人!”还好,这个丫头知道将她做的好事略过。
婢子们听见呼喊,纷纷赶来,很快池子边围了一圈人,可都只在岸边急得像热锅的蚂蚁,竟没一个能下水的。东方苏苏的婢女西兰哭得好像她主子已经没救了,东方永安看眼乱成一锅粥、不顶用的小丫头们,再看眼在水中如鸭子扑腾的东方苏苏,叹口气将绣花小鞋脱了,一个猛子扎下去。到头还得自己收拾烂摊子,她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别嚎了。”她从背后扣着东方苏苏下巴颏将人拖上岸,丢给吓得六神无主,哭得梨花带雨的西兰。“还不赶紧扶你家小姐回去,着凉可不好。”
丫头们赶忙手忙脚乱将人抬走。耳边顿时清静下来,程安甚为满意地拧拧小褂子,瑶琴焦急又不安道:“小姐,你怎么……”程安知道她急什么,大庭广众来这么一出,多少双眼睛、多少张嘴,传出去还不知如何难听。又她刚落水,大病一场,突然跳下去,当时瑶琴眼前就一黑,生怕她又交代在这池子里。
“没事。”
她将湿透的小褂子一甩,准备穿上,被瑶琴一把夺过,嗔道:“都成这样了,还穿什么穿,快回去,奴婢给您烧壶姜汤,别受了寒。”
程安拽着她又是赔笑又是逗趣:“是是,瑶姐说什么是什么,小女子不敢不遵!”
“说什么呢!您还是想想怎么跟老爷交代吧。今儿一闹,老爷非把你头骂掉了不可。”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好姐姐一定要帮衬我!”
“我可帮不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回自个儿院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