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太子畏畏缩缩,也不喜女人的哭泣,而他的皇后,除了“佛曰”还是“佛曰”,太过刻板无趣,更不得他欢心。但一听李明珏出事,她披头散发赤着脚便奔来,这份真切让他愿意耐着性子给她些许安慰。
一直以来,她尽心尽力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对李明珏无微不至,真心诚意爱护他,教养他,虽非亲生胜似亲生。这是他让这个无趣的女人,保有皇后宝冠的原因。李明珏是他最喜爱的孩子,他对他抱有很深的期许。那个孩子,皇帝望着帐外的夜空,思绪逐渐飘远,小小年岁便有主张,像他,比其他几个都像。其他几个,老大怯懦惧内,唯唯诺诺;老三腿残以后,连人也变得阴沉;老四草包一个,只会吃喝玩乐;老六算个好苗子,但生母太宠,骄纵任性;老七又太小,只有李明珏最合他心意。一个处处优秀的孩子,唯一美中不足便是非皇后所生。
他时常忍不住发问,为什么他出自低贱奴婢的肚子?为什么生得太晚?
为什么……那么像她?
烛火摇曳让他有些恍惚,恍惚中,胸口的旧伤又疼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两个小身影摸黑奔逃。
“早知是这种境况,你还要逞强吗?”两个人时而是程安拉着李明珏,时而是李明珏拉着她。此刻她在前,李明珏在后。
“你说得对,咱们应该丢下红枣,回头就有烤汗血宝马肉吃了。可惜,后悔来不及了,要不,你回头跟后面那家伙说说道理,看它听不听?”这只狼出现时,原本是对着红枣的,可能它想先尝尝汗血宝马的味道。而红枣那个蠢蛋比起它早就逃之夭夭的同伴,实在是蠢得无药可救。人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它是初生蠢马不怕狼,不但没有丢下他们逃跑,反而挡在他们与野狼之间,哼哧着踢蹄子。“那个蠢蛋以为它还没野猪粗壮的腿能让野狼害怕。”不得已,她只好向野狼丢石头,又跳又叫,破口大骂。
“都说宠随主人,想来它那个样子是有原因的。”
“咱们怎能跟殿下比,殿下必定聪明过人,毕竟坐骑可是第一时间就跑了。所以您这个聪明人又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我怕咱两不同方向,它来追我。”他说得那般坦然有理,叫程安无言以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会爬树吗?等下……”
忽然李明珏惊呼一声,程安就觉得自己手上一紧,接着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在一处山坡底。这一跤虽说摔得猝不及防、有点惨烈,但好在底下垫着厚厚的草丛,软绵绵,起了很好的缓冲作用,希望另一个倒霉蛋也能有这样的好运。她揉揉磕到的手臂,往四下张望:“殿下?小屁孩?你还好吗?”
“咳咳。”咳嗽声传来,哪里不对,“你准备在本皇子身上坐到几时?”
程安赶忙跳开,憋着一肚子笑,将他拉起:“殿下放心,您什么样我一点也看不见。”
“哼,庆幸没看见吧,不然你的眼珠子就没了。”其实程安能看见他回身,发冠挂在脑袋边晃荡,他说,“希望咱们已经甩掉那家伙。”
当两点荧绿出现在头顶,程安摊手:“看来它是一只拥有坚持不懈美好品德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