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凝与东方滟还在等秦尚药的消息,有人来传话,让她们去舜华宫。
东方滟高兴道:“来了!”
宁凝却没她乐观,这件事按说挨不着她们才对。虽然她们心急如焚想要知道程秀是否受到惩罚,恨不得在场亲眼盯着,但舜华宫真的来传人才不对劲!她犹豫又戒备地问传话内侍:“往日都是程秀跟进舜华宫,今儿她没去吗?不若您再等等,我们去将程秀找来?”
内侍哼笑一声:“不必了,娘娘传召的就是你俩。”
“可否透露所为何事?”
“去就知道,何必多说!”
语气过于不善,东方滟那个傻子毫无察觉,宁凝却是满心忐忑。两人随内侍一到舜华宫,便见舜华宫娘娘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尚药大人站在旁边,程秀垂手立在下首。两人踏过门槛,就有宫女将宫门关上,宁凝一颗心沉下去,东方滟也感觉到不对劲,跟在宁凝身后,亦步亦趋。
“见过瑾妃娘娘、秦尚药,不知娘娘传召我们来所为何事?可是哪位宫女姐姐身体不适?”按下跳突的心,宁凝嘴角扯出乖巧的笑,快步上去朝瑾妃与秦尚药行礼。
月桥二话不说,上来拽住她,将她按到石桌上,正对小狗尸身。宁凝吓得尖叫,猛地推开月桥,连退几步,结结巴巴:“娘娘这是何意?”扑通一声跪下去,“奴婢不知哪里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明示。”东方滟也吓傻了眼,连忙跟着跪下去。
瑾妃的声音如冬泉,带着透骨的冷意:“你二人胆大包天,鬼鬼祟祟到舜华宫来毒死本宫的爱犬,还问哪里冒犯了本宫?真当本宫好糊弄?”
她陡然一拍石桌,激得宁凝惊慌失措地磕起头来:“不,不是的,娘娘!”东方滟有样学样,也将头磕得咚咚响,动静过大,惹得院子里一众宫女侧目。突兀的咚咚声中,宁凝反而冷静下来,抬头稳住声音问:“奴婢向来与人为善,循规蹈矩,不敢有丝毫懈怠,不知何人如此恶意中伤我等,引娘娘误会。”
“误会?倒是会说,你敢说你们今日未到过舜华宫?”
“自然是误会,我等确实到过,可只是途经。因对娘娘心存敬意,是以垂首敛目匆匆而过,没想到叫娘娘误会,是奴婢的不是。”她郑重一拜,却比方才少了几分惊慌,多了份底气,而后挺直腰杆,拽起仍伏在地上的东方滟,给她一个“蠢货,别拜了”的眼神。“但毒死娘娘的爱犬,实是奴婢无法承担的罪名,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然娘娘是主子,奴婢是卑贱的下人,娘娘之言,奴婢不敢反驳。”言下之意,瑾妃要仗着身份为难她们,她无话可说,并非就此承认她们做过。
“好一个伶牙俐齿,不给你个明明白白,你是不会服气了。月桥!”瑾妃唤,月桥扶着流苏过来。流苏将自己所见道来:“正是她们!”
见是她,宁凝心里一缓:“亲眼所见?呵,娘娘有所不知,这位是芙蓉园的人,前阵子弄伤了脚,一直是程秀在替她治伤,想来她感念在心。此番程秀犯了错,为了搭救她,竟起了歹心,信口雌黄,随意攀咬我等无辜之人,请娘娘明察!”
“攀咬你们?无辜之人?”流苏哼哧,“真是一把颠倒黑白的好本事!你倒是说说,尚药局那么多人,我为何偏偏找上你们?”
“这就要问舞师自己了。奴婢斗胆猜想仍是因了程秀的缘故,奴婢们与程秀虽无怨仇,却素来不和,实是看不惯她借娘娘之势作威作福。”秦尚药干咳一声,她打住,这话就好比在说秦尚药教导无方,她见好就收,免得得罪秦尚药。“舞师既与程秀交好,受她蒙骗,对我等有敌意是人之常情,所以她的话不可信!”
“对对,不可信。”东方滟连连附和。起先瑾妃劈头一顿呵斥,吓得她差点当场就招认,不想宁凝是个厉害的,竟然将局面稳住,她恨不得拍手叫好。
“娘娘,”月桥提议,“看来不用刑她们是不会招了。
瑾妃颔首,月桥走到二人身边:“嘴硬没关系,你们该知道,宫里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法子。”听到用刑,东方滟的喜悦迅速退去,噤若寒蝉。
宁凝亦绷直脊背:“我们没犯错,娘娘怎能不分青红皂白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有没有犯事,等下自会揭晓。”
“请娘娘三思,伤在奴婢身,损的可是娘娘的仁慈之名。”
月桥仿佛听了笑话:“你们入宫没多久,无怪有些事还不明白,主子想怎样处置奴婢,就怎样处置。况且,”她在她耳边悄声道,“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不留下醒目伤痕的法子多得是。比如,这只手可真好看,纤纤如玉,万一不小心损了,以后还怎么拿针,上等医师不能不会针灸的吧?”她托起宁凝的手指,不无惋惜。
宁凝打了个寒颤,没吃过猪肉也听过猪叫,宫里那些整人的法子在民间传得那叫一个神乎其神,连带施刑的嬷嬷、内侍们在外人眼里都是青面獠牙的夜叉模样。
“既然你们定要试一试,自该成全两位。”月桥招手,已经准备好在旁边候命的嬷嬷们捧着羊皮卷走到两人跟前,当着她们的面展开羊皮卷,里面密密麻麻插满大小、粗细不一的银针。
宁凝咽咽口水,好容易稳住心神,挤出一句:“没,没犯过就是没犯过,任凭你吓唬,我们也,也是那句话……”秦尚药还在,她不信瑾妃会当着外人的面动私刑。要知道,后宫虽常有奴婢死得不明不白,可皇后到底是个吃斋念佛的,不喜太伤人和,再者瑾妃不得宠,分外注重自己柔婉和顺的名声,会为了一只畜生,无凭无据下违反宫规、整治她们?依照宫规,用刑得由内刑房来。
她越想越有底气,却架不住东方滟那个胆小的,被人轻轻一吓,一根毫毛都还没掉,就尖叫起来:“娘娘饶命,我招我都招!是宁凝!是她出的馊主意,说要以此法来陷害程秀,让她被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