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随了你们才是做傻事!你快让开,让我下去,别铸成大错!”这座大坝前后有三层、每层六道共十八道闸门,顶部宽六十余米可摆摊,两边各有一间操控室,一间操控横向六道门,一间操控纵向三道门,从顶部边角有阶梯可至,每处梯口有人守卫。
“鲁大人很快就到,你有什么话等大人来了再说,在那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操控室!”这厢僵持,开闸时间眼见逼近,鲁有却迟迟不到。
当大坝顶中央那座巨大的龙舟香漏最后一根丝线被烧断,金色的球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坝的空气顿时凝固,所有人神情绷紧,安陵横握长剑,摆出进攻的姿势,副监督亦拔刀出鞘,他的属下见状,刷刷抽出利刃,刃尖全部对准安陵与陈淼。
每个人屏息凝神,虽目的不同,却都在等待。副监督等鲁有来下令开闸,陈淼等东方永安带鲁有来阻止,守兵等他们的上级下令抓与不抓。
又过了约莫一刻,那副监督面上由紧绷、焦急、迟疑,渐渐稳定,似是下了决心,鲁有显然被耽搁了,陈淼已经闹上来,他不能再等,以免横生变故,这件事就算没有鲁有也一定要完成!
他嘴唇动起来,陈淼大喊:“不可!”与此同时安陵动作,然而几十人挡住她。
他们身后,“开闸!”两个字如惊雷炸裂,划破天际,直冲云霄。
不知何时乌云翻滚的天空确实降下紫电惊雷,将地面的压抑沉闷撕开一道口子,“开闸!”的喊声就从这道口子传开、一层层传下去,一遍遍叩在陈淼心间,叫他心惊肉跳。随即轰隆隆的响声自脚下传来,大坝连带大地都开始震颤,还是开始了。
“不行,快停下,你们不能!”陈淼的喊声在轰鸣声中显得微弱而无力。
第一层六道门缓缓打开,浑浊的江水争先恐后奔涌而入,被阻拦了脚步的安陵怒上心头,利刃一翻,划过皮肉,沾上血迹。“再不退者,死!”从上大坝,她用的都是剑背剑柄,但她的留情眼看就要害死更多人,寒气与杀意在眼中升腾。
千斤石门升上半空,轰隆声加剧,第二层闸门开始启动,陈淼只觉头皮发麻,他奔到大坝边向下望去,江水已经越过第二层闸门,在最后一层门边咆哮徊徜,迫不及待想要越过最后一道阻碍,奔向那广阔的河床,去吞噬其上没来得及撤退的性命。
“不能继续,一定要停下。”可陈淼却无计可施,安陵还在不远处拼杀,她尚且无法开出条路,别提自己了。
终于又一道轰鸣声加入,那是最后一层闸门启动的声音,陈淼脚下一软,竟站立不稳。
就在他绝望时,“住手”两字破空闯入。
紧接着是东方永安的声音:“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夹杂男人的哭骂声。陈淼转头见她押着鲁有走来,鲁有油腻的脖子上夹着利刃,刃口鲜红的血流下。
他跌坐在地,笑起来,他知道最后一道闸门不会打开了,上万的人命保住了,这桩谋杀中止了,紧绷得快要断裂的心弦松缓,眼中却不可抑制地涌了满眶的水气。
轰隆声停止,江水依然徘徊在最后的阻碍前,却无法再前进。大坝顶上,东方永安将鲁有扔在地上,鲁有抹了抹额上被吓出的汗,副监督带人围在他身边关切询问,好半晌鲁有才缓过气回答他们。
最后的定论是,一场意外,日子搞错了。再三吩咐不可说漏嘴,鲁有舒出口气,差一点他就犯下大错,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这名特使嘴皮子颇有几分厉害,一路上给他剖析利害,到大坝时,自己已是冷汗涔涔。
她说的不错,数万条性命的事故,岂是那些低层人员能扛下的,一旦闸门开启,所有负责大坝建造之人,一个也跑不掉!甚至远至长阳六部中,都会有不少人头落地。这是一石二鸟之计,让他们做替死鬼,以给遇难者家属交代的名义清除六部异己。
他几乎亲手酿出一场泼天大祸,那些在长阳跟这事一点不沾边的人通通会在无知中,被卷入这场血祸,而第一个祭刀者就是他自己。
安陵收起长剑,陈淼依然无力站起,东方永安则驻剑立在鲁有身边,打算等他缓过气传令下去将闸门放下。
不料,静止的大坝突然再次震动,熟悉的轰鸣竟又响起,陈淼脸上刚恢复的血色立时又退去,苍白如雪。他探身往下望,最后一层闸门升起,像野兽张开了巨口。
小兵惊慌失措跑来,叫喊在苍茫的江面回荡:“不好!闸门不知为何自行启动了!”
“哈哈哈,是我!是我的错!”陈淼突然狂笑起来,众人望着他不明所以。
笑着笑着,他又哭起来。他怎么能忘记了自己的设计,当前两层十二道门都打开时,即便没有操作,一炷香后,最后六道门也会自动打开。
是他,杀了河床上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