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都是大辰子民,却要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谁欠谁了?”
方才出声的女子又道:“说来说去,你的依据也不过是你们读了书可以做官,而咱们做不得。”
士子:“你身为女子的确做不得。”
“便是我做不得,他人呢?这里这么多爷们好汉呢?”若在过去女子抛头露面,不但来凑热闹,还来插话、呛声士子,是要被人侧目、指摘的,自从办了女子学塾,学塾发了女士子服,许多女人就摘了帷帽、走上大街,该干嘛干嘛,毫不扭捏、见外。初时行人见之如见魍魉频频回首,或叹句世风日下或骂句不知礼数,久而久之,这群女子哪怕将士子服穿到大街上来,除了士子仍旧忿忿,寻常人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改变有时很难,有时却又不知不觉。
此话一出,台上的士子抿嘴笑得更是鄙薄:“小娘子莫要胡搅蛮缠,人贵有自知之明,圣贤有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诸位嘛,呵。”他哂笑,似乎此事不值一提。
他的态度激怒诸人,有人喊:“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什么为我等计,我呸,好意思说出口?”
有人阴阳怪气:“怎不好意思啦?衣冠禽兽,衣冠禽兽,外头光鲜,内里禽兽说得就是他们啦!”
不知谁喊道:“纵观古今,九品中正也不是由来就有,更不是唯一。既能从察举制变为九品中正,自然可以再变。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如何谁说得准?当官的就世世代代当官,种田的就世世代代种田?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就终身山珍海味,落入寒门的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我看没有这个理。古时尧让舜舜让禹,还讲究个敬贤让能,能者居之,世道当往前行,哪有越活越回去的道理?”
“没错!只要投胎好,一头猪都能当官,哪有这种道理?占了好处的,就想一辈子占着还不够,还要世世代代将好处占尽了,何其贪婪、无耻!”
“可不是,瞧瞧那些纨绔子弟,成日里狎妓斗鸟,他们的本事有他们的鸟大吗?凭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尽荣华富贵,一辈子不用愁?而旁人就要累死累活挣一口饭?便是你们这些自诩了不起的士子,成日里只会空谈,又有哪个为邦国、为人们做过一件好事、实事了?信口乱诌、忽悠人的本事倒是不错!”
“无知、狂妄!九品中正已为数朝所证,岂容你等质疑?我等士人怀忧国忧民之心,为上出谋划策、殚精竭虑,也是你们这些鄙夫可以诋毁的?”台上扯横幅的士子沉不住气跳下来,指着人群破口大骂,“就你们这群粗鄙之人还妄想做官?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眼红世家子弟?何如赶紧回去扯根绳子上吊?重新投胎也比你们在这儿做白日梦来得快!要怨,就怨你们自己、怨你们的爹娘、怨你们的祖宗!谁叫你们祖上那么不争气?别人就是吃香喝辣,几辈子享不尽的福,你们就是活该吃糠咽菜,一群穷鬼!”
这话如同将鞭炮扔进炸药桶,人群一下子炸开锅,拉扯、推搡起来。女子尖锐的声音更似火上添油:“瞧瞧,他们说出来了!他们连样子也懒得装了!说白了阻止男子学塾根本不是为了大伙,而是出自他们的私心。他们这么卖力是不是说明他们害怕了?老百姓当官也是有可能的!”
闻言,人群更是闹腾得沸沸扬扬,个个往台上冲去,要抓住那些士子问个究竟。
本只是凑个热闹的李征没来得及挤出人群,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眨眼身上已被踩了几脚。
“少爷!”小内侍逆着人潮挤过来,不由分说扑到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四面八方落下的踩踏。
要不是护卫及时赶来,分开人群,将两人拽出来,两人今日要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