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想起了她——四枫院夜一。对不对?”
这句话,如刀尖直插入碎蜂的心脏。
“胡说!”她暴怒的喝道,手却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虽然你总口口声声说要抓捕已是尸魂界逃犯的她。可实际上你在追寻着她的身影。好专注痴心啊,我都被你给感动了。”语气里明显的淡淡讽刺,落音神色不改的斜视着还站在她身后的人。
空气里无形冰冷的冰片寒流流淌着,渐渐围绕上两人亲密接触的身体。
一抹淡若虚无的恶意,在落音的脸庞上溢出,缓慢的扩散到寒流里。
“你是那么的崇拜她,好多次好多次想着一定要为她死掉。可惜,你的心意没有专递给她,我说得都没错吧?”
“希望被她一同带走吗?被无情的遗弃了吗?真可怜啊,碎蜂。”
“你是她不要的东西!”
“闭嘴!”声音带着颤音。
“将你的尊敬和信赖彻底背叛的她,你为何还如此执着?”
“混蛋!闭嘴!我叫你闭嘴!”碎蜂凶横的吼道,三锥形的刀锋在落音脖颈滑动,抹出一溜血珠。
深黑的蜂纹华,从伤口蔓延而出,犹如一只停驻在脖颈上的妖媚蝴蝶。
落音无视了那代表死亡的刺青,继续说着,每一句都很残忍,每一句都比上一句更直戳心脏。
“碎蜂大人,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追寻她的脚步了。你自认为是她的影子,其实你不过是她平日里的消遣物。你并不重要。”
“不是!夜一大人不会这样对待我的。”
“可你在这里哦。”落音堵住了她的话,神情残忍的嘲笑:“因为她遗弃了你,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她对她的述说,可以称之为是在进行一种残忍的对话方式。
“落音小姐对碎蜂大人说什么呢?”觉察出上司的奇怪举动,小队长不禁有些慌张。他抬腿想迈入挑战场。
“别过去。”哲命令道:“现在落音可无差别攻击,你的上司居然挑这个节骨眼接近她,被攻击了也只能说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什么?星宫大人,你是什么意思?”若镜不理解,小队长听到他的话停住,可一条腿还搭在栏杆上。
“落音在刺激她的心灵,换句话说,也就是精神拷问!她用碎蜂最不愿被提起的事,去刺激她的精神,强迫她回忆最不堪忍受的回忆!”
什么?精神拷问!
小队长惊慌的连连否定:“不会的,我们隐秘机动队可是专门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的,碎蜂大人更是……她不可能会被落音小姐三言两语击倒!绝对不会!”
“这无关能力,只关个人问题。落音的话,虽然离那个人的水平还差远了,不过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哲平静的说。
“那个人?”若镜和小队长迷糊。
“李唯教授。”哲的妖媚脸孔上,第一次浮现黑暗情绪,他森冷无比的说:“如果是他,只消一句话,甚至只是一个动作,就能把人逼疯……所以我劝你们最好别过去,只要你们对她说话,她就会无情的攻击你们。”
“星宫大人,你为什么不去阻止她?”小队长不死心。
“现在的落音是不会听我的话的,何况我能怎么阻止,打昏她吗?那没用,处于这种情况中的她不能用这种方法压制,这只会更刺激她的魂魄。何况事后,你们怎么向十三番的队长解释我贸然插手到比赛中的事呢?”
“星宫大人说的没说!”海盾的声音居然从手机里自动传出,非常焦急的陈述:“电脑测验显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落音发泄出来,只要她把积压的感情发泄出来,也许数据就会降低,也许就不会那么危险了……”
“哲!哲!”听起来,似乎是玉抢过了手机,他说:“哲,电脑数据显示,基因的变化已经超过警戒线了,可它居然维持到一定的高度就没有在升高了。也许落音还有救!”
“啊!那么我们……”小队长咬牙低骂。若镜迷离的喃喃:“那么我们该做什么呢?”
“静观其变,等待机会。”哲死死握紧了手,发出‘噼啪’声响。
“呵呵,你活着就是为了为她而死,可惜现在,你连为她而死的条件都没有了。”
“黄泉落音,若你再胡言乱语,我、绝、不、饶、你!”碎蜂咬牙切齿。
她话里的强硬,却体现了内心脆弱,她话里的铿锵,更揭示了心慌意乱。
“你不必难过,因为现在的夜一,根本不想去了解你的心情。你再怎么哭,她也不会回来。”
“闭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碎蜂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神几近涣散,思维则趋于崩溃的边缘。
“我才想说不知道呢。”落音冷冷的扭头盯她一眼:“我并不觉得我自己和四枫院夜一有什么相似之处?你从哪里认定了我和她相似的。”
“!”什么!她说什么,她什么时候把她和夜一大人……
无视脖颈刀锋的威胁,落音又缓慢的转过身躯,近距离凝视着碎蜂,海蓝和黑墨的双瞳荡漾着诡异邪恶的魅力,她蛊惑似的说:“碎蜂队长,你太专注于她了。你多年来一味针对我,也不过是期望我会和夜一有什么关系罢了。”
“我——”
“与其说是憎恨,不如说是怨恨,你怨恨她抛弃了你。你……”
“闭嘴!她没有抛弃我,我又不是被她利用的人!”只有具有利用价值的人。在失去价值后才会遭到抛弃,夜一大人又没有利用她!
绝对没有!
“呵呵,你当然不是被利用的人。”右手抚摸上碎蜂的脸颊,举动看似温柔,可阳光强烈的把落音脸上鲜明的恶意映照得一清二楚,仿佛有邪恶黑暗的东西从心底孕育而生。她说:“因为你连被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哦~~~,所以,我才说你不过是她无聊时的消遣物!”
她在碎蜂耳畔轻声吐露:“你是她打发无聊时光的玩具!”
这一句凝结成了无形的长刀,在碎蜂的心脏上缓慢的切割着,切割出她承受不起的回忆。
啊,隐秘机动队里有只小蜜蜂……真可爱。
碎蜂跟我来!怎么了。快跟过来!
头发剪短了,不要紧。和我一样,难道不好看吗?
咦!碎蜂,你盘子里的鱼看起好好吃的样子,我用我盘子里的烧鸡和你换!
刀不是这样挥舞的,来,把手举高,像这样挥动。
夜一大人……
曾经让她那么的贴近的,曾经让她那么的憧憬甚至崇拜。曾经是她心目中的神。
透明晶莹的泪水淌下她美丽苍白的脸蛋,矫健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发抖。眼前水蓝发色的身影居然和那个蜜黑色的身影重合了。
水蓝的发,乌紫的发,雪色皮肤,棕色皮肤……还有那夺取了天上太阳的光辉的嚣张笑容……
那双蓝黑的眼睛,此刻发出金黄夺目的光芒,就像夜一大人的双瞳,里面隐藏着足以劈天裂地的闪电……
碎蜂的魂魄受到了……无法言语的痛苦。
可此刻的落音不打算放过她。
“你太执着了……”她握起了碎蜂的手,把那尖锐的锥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那美丽的黑色图案,她说:“杀了我啊,杀了我吧,你对夜一的怨恨,就得到发泄了……”
“来,杀我啊……”
锥尖贴近了尚未干涸的伤口。蜂纹华随着她喉咙的抖动,一收一放,如同真正的蝴蝶在微微振翅,几欲飞走。
杀了……她……
在那蜂纹华上,只要轻轻划上一刀,是不是就能解放了……她积蓄了五十多年的怨恨,五十多年的思念……
彻底的了断。
碎蜂,你要记住,我们的责任就是——维护尸魂界的安稳与和平的。
‘唰’的收回了手。
“不、不、不……”她无力的跪在地面,撑地的双手不住的抖动。
双手还悬在空中,落音垂下眼眸冷哼,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果然胆小。”
“黄泉君,你在做什么!碎蜂队长怎么了?”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浮竹队长也赶了过来,掩饰不住满脸的忧虑,他说:“请住手吧,你赢了。前田她已经没有抵抗力了。”
落音回望向他,眼眸里依旧黑如深渊,一动不动。
她身后不远处,前田面朝下倒在血泊中,大颗的雨继续无休无止的砸在她身体上,地砖的表面都呈现出一种乌红色。她本人显然出的气比进的气多。
浮竹做出鬼道姿态,说:“够了,黄泉君。她已经受到你的惩罚了,你就原谅她吧。”若落音还不回应,他就先用缚道救下前田。
好半天,落音才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队长你总是这样——过度的同情弱者。关于我和前田的恩怨,还是我们自己解决的话,请你不要插手。”
“够了,落音。”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带着一分力道压下。
落音转头回视,神情依旧冰冷到没有半点惊喜。她说:“哲哥哥,你是来阻止我么……可惜已经完了……”
她抬手缓慢的扬起,像是一位主持人介绍物品那样,向大家展示成果。
“我今天很开心……终于用了我最喜欢的方式教训了这群家伙……果然,还是心理打击最有效……”
温柔略带喜悦的笑容,像面具一样笼罩在她洁净的脸蛋上。
“没有人的心是坚强无缝的,他们总有脆弱的地方,只要找到了,呵呵……”
“落音,你玩够了吗?收手吧……”
落音端详着哲的脸,眼眸千回百转,最终流出一丝温柔底色:“哲哥哥……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
柔弱的双肩抖动起来,那是几乎快哭出来的悲伤表现,落音泣不成声的问:“星华姐,你为什么不回家?姑姑想你,想得都发疯了……”
情绪的变化,只在朝夕间。
突然消失,突然绕到她身后,一记手刀闪过打昏了她。抱住摇晃欲倒地的身体,哲抬头注视着那朵乌云。
乌云‘啪’一下消失了。
“队长!”小队长叫着跳下高台,跑向双手撑地眼神涣散的碎蜂。
若镜暗骂一句该死,也跟下跳下去。但她跑向了哲和落音的那边。
见此情景,其他队长也终于意识到局面已到了一两个队长也控制不住的情况下了。
“她们怎么样了?浮竹。”京乐最先来到浮竹身边。
“我、我不知道。”他瞬步到前田跟前,但不敢移动她,只能连连呼唤她的名字。
“我负责治疗前田,你负责治疗黄泉君。”卯之花队长果断了下达命令给虎彻勇音,然后就蹲到前田身边,小心的把她翻转过来。
她惨不忍睹的模样,让见惯了伤口的医疗席官们和浮竹队长都惊恐的皱起眉。随后医疗席官们便一言不发的像往常那样打开医药箱把医疗器械和药品递给队长,动作熟练有序。
救人要紧!
虎彻副队长带着另一队医疗人员走向落音和哲这边。却被眼疾手快的若镜拦了下来。
“虎彻大人,你还是去帮助队长救治前田吧,这里由我负责就可以了。黄泉君只是被打昏了而已,没什么大碍。”若镜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
虎彻两边各望一眼,衣服完好气色红润昏迷不醒的落音,血肉模糊气若游丝的前田,只犹豫了一秒就点头答应。若镜是第七席的医疗席官,可医疗技术并不比她差,只是个性懒惰不争强好胜,不然副队长的位置也不会由她来做。
“藤安席官,那麻烦你了。”的确,她该去救治最需要救助的伤员。即使是卯之花队长,也无法保证将每一个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是!”若镜见副队长离开,立刻冲几名医疗席官打暗号。
那几名是她的部下,也是隶属四十六室的‘蛇毒’队的队员,长期潜伏在四番队里。
医疗席官心领神会,一名地位稍高一些的人挎着药箱和若镜一同瞬步奔向哲身边,其余的站成一排,将随即飞奔过来的海燕等一行人拦住。
“请后退!藤安大人会治疗她的。请你们不要过去打扰手术。”
海燕不甘心的说:“连我都不能通融一下吗?”
“志波副队长,我们是医生,我们会救她的。”
倾角修兵他们的目光越过医疗席官的肩膀,看到落音平躺在地面上,神情安详。她的哥哥正和藤安等医疗席官蹲在落音身边,他们打开了医疗箱可没有拿出任何药品和纱布。
那些人只看着落音的哥哥把手放在她的咽喉上——根本就是无动于衷。
大家的心有些骚乱,小桃的眼眸饱含泪水,露奇亚也强不到哪里去,至于平时神经质的吉良更是脸色发青。
“可恶,让我们过去!”脾气一向暴躁的倾角想冲硬出过去,可医疗席官强壮的手臂牢牢的阻拦了他。他腾起怒火的吼:“你们根本就没有治疗她,你们只是在盯着她看而已。”
“有时候看也是一种治疗方式。”见事不妙,若镜走来过,冷冷的对他们说:“我们是医生,如何治疗一个病人,用什么方法治疗,不是你们这些外行人能懂的。请你们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垂至胸前的浅栗色长发飘在空中,显出一种凌乱美感。赤色的凤眸透出浓浓的拒绝和阻碍的眼神,四番的‘花瓶’散发出和她外号严重不符的严肃气息。她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这件事了,不让他们接近星宫大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放心,我们会治好黄泉君的。请在这里等待就行了。”
倾角刚张嘴,另一个人却先说话了:“如果我说不呢?”
比倾角还气急败坏的正是疯狂科学家——涅茧利。
若镜柳眉倒竖,依然毫不让开。她说:“涅队长,也许你也精通人体内部结构和药品使用方法。但落音让我们治疗就够了,不劳你大架!”
“藤安席官,我是队长!”
“我是医生!而且就算是十二番的科学家队长也不能插手别队的事吧!”
“你!”BT涅那张黑白脸气成了灰色的芝麻糊,若不是其他队长在场,他早把这个放肆的小小席官五花大绑找个大玻璃瓶装进去,带回实验室当实验品。
浮竹队长和京乐队长过来劝架,好说歹说总是把BT涅劝住了,海燕等人悻悻然只能在一旁等待。
朽木白哉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冷漠平静的神情下蕴含着火山爆发那般的无限灵压。他只能无声的关注昏迷中的人。
大风骤起。
若镜回到落音身边,其他医疗席官又迅速围成密集的栅栏,仿佛要连其他人的视线一起阻挡那样的积极。
星宫哲的手还按在落音的喉咙上,手上发出的白玉光泽经过一阵闪动后总算熄灭了,蜂纹华也跟着一同消失。
若镜总算松了口气。据‘鹰眼’收集的资料显示,碎蜂的蜂纹华还没有完成,但蜂纹华能维持一个月以上不消失,这也够令人担忧的。
“恩……”当哲的手拿开时,昏迷中的落音发出轻哼声。
“好了。你照顾她。”哲给若镜一个‘接下怎么做你该知道吧’的眼神,然后起身,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不远处的碎蜂和小队长。
碎蜂还跪在地面,双手死死撑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小队长也半跪在她身边,头一次放肆的抓着她的胳膊。他看到自家队长的身体在以极其不好的频率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倒那样。
“队长,队长……”小队长轻声呼唤着碎蜂,他很担心。
星宫哲说过了,落音打击了碎蜂的精神,用她最不愿面对的事情刺激她。那么碎蜂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呢?
“让我来吧。”哲已站到碎蜂跟前,阳光撒落在他身上,衣袂飘然宛若神祗般的存在。
他的手悬在碎蜂头顶一寸的高度,小队长清楚看到一些灰色如飞灰似的东西从碎蜂的脑袋里被吸了出来。
动作仅仅持续了一两秒,快得当最早察觉到他们古怪行为的死神伸头望过来时,哲的手已经放下来了。
“你带她回番队。”哲转身离开,小队长那被黑布包裹的脸孔露出一丝喜悦,他知道哲刚才肯定是在治疗碎蜂。
“是。”他架起碎蜂的胳膊,瞬步带她离开。
既然星宫哲要他快走,那么他就必须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若镜接替哲的工作,她给落音注射了少量有助睡眠的药水后,便立刻着手治疗她手部的焦痕。前田的刀发出的红光无非会给肌肤造成类似激光留下的伤口,要治疗并不难。
“治好了吗?”
“是的。她会睡到明天中午才会醒。”若镜正给落音的手缠绕纱布,她仰头小声问哲:“星宫大人,你是带她走还是让她到四番队的病房去呢?”
“你带路我们去四番队。”哲小心的抱起落音,让她的头靠上自己的肩膀。
他们才走了一步路,高大如山的身躯阻挡了去路。
剑八那捕猎野兽似的眼珠瞪着星宫哲,说:“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哲的神情古井无波,无畏的摇头:“没有。”
然后他就从剑八身边擦肩而过,若镜下意识把手按在刀柄上,空气在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流动,剑八最终也没有动,他肩头的八千留也只用怀疑的目光跟随他们的身影。
前田被抬上了担架,盖在她身上的被单也被染得血红,仿佛是在宣告死亡般。
海燕和美亚子先回到浮竹身边,然后他们便转头去向卯之花队长询问前田的事。修兵他们决定跟着去医疗病房。他们想听到医生亲口说落音没事。
露奇亚恋次他们也本想跟去,可惜老师要求学生全部返校,下午还有课。
他们恋恋不舍的走了。
事情余波不断。
夜晚已至,鹅黄的灯光在漫漫黑色中拓开无边无际的温暖光芒,繁星笼罩下的窗里,守护者的玉坐在病床旁,抚摸着妹妹的额头,端详着那张安静平和的睡颜,许久之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落音,好好休息吧。
四十六室里,灯火昏暗,阴气沉沉。
“你们决定这么做了?”哲看着屏幕上分析出的一列列数据,沉声问道。
“是的。”石纭和海盾点头,他们知道星宫哲会同意的。
“好。那么时间就定为五年。我只要效果!”
“好的,星宫大人。”
当他们准备离开去发号时令前,哲又开口说话了:“那个人,还没有死吧。”
“呃!是的。”他们恭敬的问:“大人你的意思呢?”
“就像落音所说的,既然她对世界不满,那么就把她从不公平的生命中解放出去。”哲轻描淡写的说,可其中的杀意却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