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气弥漫着冬季特有的潮湿，那是冰雪消融的香气。
一月已过，春天不会远了。
七点五十分，一个扎着缎带的小盒子被送至十三番的队员休息室里，盒盖上印着朽木家的族徽。
它静静的躺在落满阳光的桌面上，等待有缘人。
七点五十五分，经历一天休假后的落音第一个来到休息室，准备整理文件，开始新年的第一天工作。
显眼的礼盒自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没有署名，没有收件人名，更没有留下一丝灵压痕迹，但那个族徽图案足以让落音大致能猜测出是谁要送给谁。
她动手解开缎带，眼眸一直含着小小的期待与紧张。
不出所料，里面摆着一支发簪，古朴的银灰色长簪，莲花式的顶端配以宝蓝琉璃色的莲心，拿到晨光下照亮，十字形的蓝光酷似湖面水波晃动。
正是前夜在庙会上所看中的那支。
他还是买了……落音掏出镜子，把簪子插到发髻里，对镜子里的人笑了笑，红晕染上脸颊。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天气可真好……
“早晨好，黄泉席官。”
“你好，新年快乐。”
“早啊，落音。”
“新年快乐，海燕。”
少女回头打招呼，水蓝发丝在空中飞散，发髻上的莲花发簪闪出耀目的小光点，背景是忽然冒出的一片灿烂星群，晃眼得例如海燕这类已婚人士都不禁连连后退。
“黄泉落音，我们明明才36小时没见，怎么感觉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海燕副队长，昨晚酒喝多了？一早就说醉话呢，快清醒吧。”落音用手背挡住笑得合不拢的下巴。
两人边走边聊，直走向队长办公室。
“落音，下午我要带队外巡第六十五号地区，你去吗？”
“不了。最近四十六室要做新年计划，我等一会就要去，大概下午都不会回来。代我跟队长说一声。”
“哦，没关系。倒是辛苦你了。”海燕释然，关于四十六室那种机密地方，他自然不会多问什么。
现在正值新旧年交替，高层部门自然埋头忙碌于集合了一整年的文件中。不只四十六室，十三番、鬼道众均跟着为上一年度的统计和下一年的预算等重要计划而焦头烂额，所以，即便要庆祝新年，十三番的队员们也只得到了一天的休假用于享受庙会而已，就匆匆赶来上班。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队长？他又……”落音闭嘴，新年里不能说‘病’，不吉利。
“今早总队长发布队长会议，队长开会去了。我猜应该和往年一样，又是长篇大论的‘新的一年……小心虚群……加强对平民街道的安全保护……多训练部下……’等等计划。”海燕瞅一眼窗框上逐渐变小的积雪，摊手无奈：“下雪不冷化雪冷。希望总队长能把会议室的暖气开大点，我可不希望队长竖着进去，横……”
落音及时捂住副队长的大嘴巴，嗔道：“副队长大人，我知道你觊觎‘队长’职位很久了，可在新年里你口无遮拦的毛病要收敛。”
“抱歉抱歉。”
“啊。时间不早了，我走了！别忘记代我向队长请假，最好请一天！”
“知道啦——！”
兴冲冲的奔跑，满心欢喜的她正充满干劲，准备在新年里大展身手。
而她没发现，自己头顶的莲花发簪，那颗漂亮的琉璃芯，正闪动着微弱的荧光。
这是微型芯片里，电子流通过光缆纤维所发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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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番队长会议室。十四个身影，围拢在近乎两米高的屏幕前，望着屏幕上飞速变换的景色。
一股焦虑而沉默的空气，环绕在众人身边，直到第十三番的队长站出来，勇敢的想要驱散那股不和谐。
“林二家主，你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观察我一位部下的日常私生活？”浮竹皱起双眉，平日里友善的脸孔板得死死，严肃的指责着四枫院家主。
其余人闻言，均望向本不该出现在会议室的人，林二。
十三番的大部分队长都和浮竹一样，没有料想到今日的队长会议居然是——要暗查四十六室，探视清净塔居林！
众所周知，林二最近忙于某件事，而频繁进出与二番队和一番队的办公室，出于四枫院贵族的头衔和隐秘机动队的保密性质，其他队长睁一眼闭一眼。万万没想到，他们所做之事居然涉及四十六室！
四十六室，最高权利机关，擅闯者杀无赦！
林二虽是四枫院的家主，可家族的庇护对王族特务和四十六室无效。
暗中探查清净塔居林的行动用‘胆大包天’来形容再合适不过，而且最惨下场，很可能祸及整个四枫院家族。他发疯了？
从他的计划行动看，发疯恐怕毋庸置疑——把监视镜头安装到黄泉落音的身上，利用她可以自由出入清净塔居林的身份，探查四十六室的内部机密。
且不谈林二想要侵入四十六室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个计划本身是多么荒唐疯狂。
如果四十六室是这么容易就能探查的话，那……众人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那会是多么可怕的情景。
撇开触犯尸魂界的头等重罪，作为爱护部下的好队长，浮竹自然有权第一个发表抗议。
他的个性一贯温和又平易近人，可如果有人触犯了他的行为准则，他就会显露出队长的威严与强势，例如此刻。
“监视可疑份子是二番队的职务，此事该交由碎蜂处理就好，林二，你是现任四枫院的家主，但碎蜂才是二番队的队长，请你尊重她，也请注意自己的职权范围。还有，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哪里得出‘黄泉落音值得怀疑’这个结论，但她是我的部下，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她！”
林二摇头：“浮竹队长，你恐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想伤害黄泉席官，我只是想借助她的能力，我对黄泉席官没有任何恶意。”
“借助？你有征求过落音的意见吗？你是用什么方法给她安装上监视镜头的？”浮竹怀疑的问，他确信落音肯定不会自愿充当间谍。
“稍微用了点小手段。”林二飞快扫一眼六番队长，暗示着说：“女孩子嘛，就算能够抵挡珠宝的诱惑，也难以抵挡心仪的男人所送的礼物。我命人把那根发簪以黄泉席官的恋人的名义送到十三番去，所以她才会毫不怀疑。”
“恋人？落音有恋人？”浮竹追问：“我从没听她说起过。”
“那是当然，黄泉席官喜欢保持神秘，据我调查她不爱谈及自己的家人与家庭生活，在恋爱上她不宣扬，也不用奇怪。”林二似笑非笑的反问：“浮竹队长，身为落音的队长，她在你队里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发现她的言行举止总爱和别人保持一段距离吗？”
浮竹脸色变青。
见好友陷入麻烦，京乐队长自然出手扶一把，他那轻浮的语调暗含威慑，反驳嘲讽：“欺骗一位少女纯洁的心，可真是不光彩的手段。林二少爷不怕被人贻笑大方？”
贻笑大方？如果你们知道她的真面目和能力，就不会这么说了。林二脸色微沉，解释道：“欺骗了黄泉席官是我的不对，可为了十三番以及静灵廷，一些牺牲是有必要的。最重要的是，除了她，实在是无人可选。如大家所知，黄泉席官是目前唯一个可以自由出入清净塔居林的死神。即便我们也必须提出申请，征得四十六室同意后方可入内。但这样，四十六室不会不防备我们的来到。所以，我们要步步小心……”
剑八发出冷哼：“没有战斗的计划真无趣。步步小心？林二，你想要知道四十六室的机密，为什么不直接闯进去？由于自身的能力不足，才在暗中搞鬼吗，可真令人不愉快。”
“碎蜂队长。你们是不是发现了有关四十六室的一些事，才会想要暗探那里。”东仙跟着发问，他眼瞎，可心灵雪亮。既然总队长和碎蜂都认可了林二的做法，那么肯定有其内幕，此事最好是问碎蜂。
碎蜂点头解说：“确实，我将历代隐秘机动队的行动记录重新翻阅了一边，里面记录了一些涉及四十六室的内容。那些……很值得怀疑。今日探查行动，是总队长和我以及林二少爷商议许久后做出的决定。各位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
柏村一听，便说：“既然是总队长的意思，吾没有疑问。”
京乐再问：“林二少爷，说来说去你还没告诉我们，为什么探查四十六室？作为贵族，你不会不知道，暗探四十六室与擅闯清净塔居林属同等重罪吧？”
“我当然有充分的理由，理由就是……”
众人吵闹也好，问答也罢，那忘情投入唇舌战火的模样十分认真。然而，唯独有两人默默不语，像是想要远离是非中心那样站立一旁。
蓝染克制的抿直嘴唇，摆出静观其变的态度望着争吵不休的众人，暗自好笑，察觉到身边的冰冷系灵压的陡然增强，棕色的眼眸似笑非笑的撇至六番队长身上。
比起怒气外泄的浮竹来，身边这个一语不发的家伙才是整个会议室里最愤慨不已的人。
朽木白哉，用比以往更沉默寡言的态度，低着头，无视了自己该面对的场面。
之前，他虽隐约察觉到林二和总队长以及隐秘机动队在做一件很隐蔽机密的事，可没料到他们居然会来这一手。
把监视系统安装到落音身上，以此来探查清净塔居林的内部——多危险！
听到林二和盘托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心脏仿佛爆炸了，所产生的极度愤怒的火焰瞬间席卷全身的血管，白哉攥紧双拳，脑海里闪过千种思绪。
用于监视和探查的镜头就安装在发簪里——那支落音在庙会上看中却没有买下的。
一想到林二居然伪造朽木家的族徽，以他的名义把那发簪送至十三番，落音却以为是新年礼物，喜滋滋的带上——他第一次后悔没把千本樱带进会议室！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顾忌四大贵族间的交情与颜面，没派暗卫从中阻挠。
早知如此，在庙会上，他就该对落音坦言相告。
这个家伙要是敢伤害落音，他绝不放过他！
贵族群里，没有人不知道，现任朽木家主是贵族里最冷静克制的人物。
可几乎无人知道，当他表现出比以往更冷静更克制的态度时，意味着暴风雨正在酝酿中，就差某个推动者出现。
而蓝染很乐意做这场暴风雨的推动者。
朽木队长，你不去阻止他吗？蓝染用胳膊肘轻碰他，悄声提醒道。
白哉回他一个饱含杀气的眼神。
不过现在通知落音也来不及了，何况，那家伙不会让你离开的。蓝染撇一眼窗棂，庭院里，屹立于风中晃动的青松上，附着着几个经过屏蔽的灵压。
白哉顺着斜一眼，目光便移至被队长们包围的林二身上，杀意更甚。
蓝染耸肩，静站到一旁，嘴角带起诡异的弧度。
众死神还是争辩中。
“……关于监视系统的功能，还是请它的发明者，涅队长解说吧。”林二似乎对于没完没了的解说厌烦了，他推出十二番队长做挡箭牌。
BT涅阴沉着脸上场，如果说白哉承受的是无尽的懊悔和痛恨，那么他所忍耐则是被欺骗的耻辱！
该死！林二要采用的间谍居然是黄泉落音，他最宝贵重要的实验品！
混蛋，之前明明说是给四十六室的某个老不死的安装的监视系统——竟然运用在落音身上！
呸！也怪他自己拼命往往脑袋里塞科学知识，漏掉了人心险恶的道理。
最初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林二的要求，被讥讽自身能力不足，做不出能够穿透清净塔居林结界的监视系统，他顿时发怒，甩袖闭门……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他涅茧利上当了。真是科学界的耻辱，他人生中的第二次耻辱！第一次耻辱是被浦原喜助骗进十二番。
“总体而言——讲完了。”BT涅第一次只用三秒就结束了他的新发明讲解，创下个人最短解说记录！
不过众人并不善罢甘休。
“林二少爷，听起来，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静灵廷，为了我们十三番，才会出此下策暗探四十六室。可这种监视手段会侵犯到黄泉席官的个人隐私，我不赞同这种无礼的举动！”四番队长站出来表示反对。
‘外科医生的外表看起来再温柔，也会拿刀给人开膛破肚。’此话用来形容卯之花队长，最合适不过。
四番队作为后勤部门的医疗队伍，可身为十三番的一位队长，卯之花大姐的威慑能力不会比其他队长低。
“不……”/“不用担心。这点我考虑过了。”BT涅打断林二的回答，用坚定的口气回复道：“一旦涉及到落音的隐私问题，我会立刻关掉屏幕。”
她是他的珍贵实验材料，怎么能让别人觊觎呢，觊觎的人应该被挖掉眼珠！BT涅摊开手掌，向其他队长展示一个有着红色按钮的小方盒子。
林二耸肩，表示他同意BT涅的要求。
“涅队长，黄泉席官终究还是我们十三番的死神，我们这样做对她无疑是种伤害。而且，我不认为我们有暗探四十六室的必要！四十六室和十三番是同属王族的部门，共同合作维护尸魂界的安宁与稳定，我们这样不是会破坏彼此间的关系吗？”浮竹还是不同意。
“没错。这种不光彩的行为即使不被发现，也同样会抹黑四枫院家的名誉，林二少爷，你还是趁早住手。还是说，你打算把我们十三番都推进火坑？暗探四十六室的重罪，我一个三番队长的脖子可承受不起。”市丸银瞅见机会，笑眯眯的补充。
这一句话，表明了他是站在浮竹这边，更站到了朽木白哉身边的立场——由蓝染暗中授意。
虽然落音做了一些不让蓝染愉快的小举动，不过处于长远考虑，大魔王还是愿意对落音示好，以便以后能把她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
照目前的情况里，他可以漠视十三番里出现的会对落音不利的人员，但不会允许那些人将对落音的威胁付之行动。
几经谈话间，十三番不知不觉已分成两个阵营。
而最后的决定，还是要由总队长做出。
四十六室和十三番的间隙究竟是从什么开始的？谁都说不上来，不过活了二千多年，看透了尸魂界里里外外勾心斗角的山本总队长已经同意了林二的越距行为，是不是表明了十三番打算彻底和四十六室决裂呢？
这并不是个值得乐观的问题。因为静灵廷为此掀起血雨腥风，都有可能。
林二之前说得没错。十三番与四十六室虽同属王族的部下，代为之管理尸魂界，自王族隐退至幕后后，两个部门间就易发生摩擦。然而在长达万年的尸魂界历史里，即使再小的间隙也会逐渐扩展成可怕的裂缝，葬送很多人命。
客观实际上，鉴于基地和‘叶脉’的存在，四十六室对十三番总保持了一种微妙的敌对态度。一旦十三番发觉尸魂界的某处出现了涉及机密的怪异事件时，四十六室总会冷冷的回复说‘这里由清净塔居林接受，你们请不要插手’。
可以这么形容，没有哪一任的队长，会对四十六室这个‘把朋友当敌人对待’的部门有好脸色看。
面对众队长的争吵，总队长的沉默态度，以然表明他和林二早已达成统一看法。
不然，今日就不会召开这个队长会议了。
“安静。”总队长终于开口，吸引回众人的注意。
“按当年王族订立的规定，四十六室与十三番共同管理尸魂界，平起平坐。尸魂界第一条法律规定，擅自闯入清净塔居林者，杀无赦。即便是老夫也不例外，所以今天的事，可以说老夫我是冒着山本一家满门被灭的危险做出的行动……”
“如果你们想要明哲保身，就此离开吧，老夫我绝不阻拦。”
愚蠢……蓝染不屑的默想：或许山本队长是顾念同僚情面，但林二那小子肯定不会允许任何人在看完前离开。
很明显，林二用了什么方法鼓动了山本总队长和碎蜂针对四十六室，又从BT涅那里得到了监视系统的高科技。他很清楚窥视四十六室的罪等同擅闯清净塔居林的重罪。说不定正是如此他才说服了山总队长，以召开队长会议的名义把他们召集过来。
名义上是对他们表示诚心，坦诚相待，实际上却要把整个十三番都拖下水！
现在离开又如何？林二和外面埋伏的亲兵卫善罢甘休吗？何况只要一转身，马上就会被四枫院列入‘黑名单’，从此划归敌人行列。
蓝染压抑下内心的躁动，把目光投注到林二身上。他是和蔼亲切的五番队队长，不是霸气凌人的虚夜宫主人，在此刻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对策。
明明是个嘴上无毛的少年，却想出这么恶毒的计划，真是……
这个世界，是多么的黑暗腐败……或许没有虚圈那么容易上演弱肉强食的猎杀场面，但阴险与恶毒的气息，早已无孔不入，渗透满整个尸魂界了。
所以，他才会对此绝望，所以他才会……因为，似乎没有什么值得……
“蓝染先生！”黑发的小女孩扶正头顶的花环，在皑皑白雪中对他嫣然一笑。
美好的回忆片段，刹那间掠过眼前造成一时的出神，大魔王在不觉间柔和了目光。
或许还是……
不知是该惋惜还是该万幸，谁都没注意蓝染脸色的变化。其余的人，由于山本总队长的一席话，陷入艰难的思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