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旺笑了笑:“每天盈利有什么用?要把茶叶换成银子,得多少时间?老爷野心太大了,他只看到这笔生意是一本万利的,但是忽视了风险。做生意的人,只看到一面,总是糊涂了。”
樊静颖急道:“但当时,你也是鼓动公公的。”
姜旺狡猾的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制止老爷?汪家是待我不薄,但我久居汪家,总是个下人,我姜旺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地盘?少夫人,我不是老爷的儿子,我是徽州姜家的子孙。姜家的子孙要为姜家立体面,要祭祀的是姜家的祖宗,不会为汪家做一辈子的下人的。这么多年,我像狗一样,够了。”
樊静颖恍然大悟,道:“爹精明过人,要是爹的目光盯在商号上,姜旺,你贪不了汪家的银子。你只有让爹把全部精力放在和波斯国的这趟生意上,你才能把汪家的银子变成你的银子。”
“少夫人,你聪明。”姜旺笑着,将酒壶摸了过来,要为樊静颖斟上一盏。樊静颖夺了过来,为自己斟了一盏,然后又为他斟上一盏。喝着玫瑰色的蜜酒,姜旺得意道:“所以我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你看少爷,少爷多干净啊,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每天就是诗啊画啊,书雾腾腾,好像俗事都和他不相干。都说少爷是个好人,但是老爷有少爷这样的儿子,就是什么?就是败家子!”他得意地笑着,喝着酒:“少爷命好啊,出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什么都不用他操半点心,所以他对人世间没有欲望,甚至连科举考试都不愿意参加。他不要名也不要利,老婆孩子也不要他养。好啊,人们说他是高洁之士,捧他是超脱之人,可是你知道汴梁商场多少人在后面笑他,笑他是个废物!商场是什么?就是尔虞我诈!就是算计!就是利和利之间的争夺!就是要泯灭良心做事!可是少爷什么都不会,所以汪家的银子传不到他手里,是个好人怎么样?好人只能到了死后享福,但是谁知道那个世界有没有?”他的笑声嚣张起来:“只有现在快活,有银子,有女人,有酒有肉,就是这个世界的赢家。少夫人,这就是活着!”
樊静颖怒极,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斥道:“不许你这么说轩,你根本和他提鞋都不配!”
姜旺怔了一下,酒精将他面颊的热辣减轻了,他的笑声更猖狂了:“樊静颖,你配吗?你是什么样的女人,别人不清楚,我和你肚子里都清楚。一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穷姑娘,将自己的表妹推下山崖方才获得荣华富贵。你还真以为你是大家闺秀,是大家捧着高看着的汪家少夫人?你不过是捡了人家殷稚菊的。我告诉你什么是高贵?殷稚菊才是,人家不为了汪家的财产和你争,人家放过你,把富贵看成一件衣服。你看殷稚菊站在那里,虽然脚跛了,但是就有无法形容的味道。你再装,也装不出那股大家闺秀的味道,永远赶不上人家!你说我给少爷提鞋都不配,但是我说,你给殷稚菊提鞋也不配!樊静颖,”他笑得更猖獗了:“你不觉得,咱们就是两个提鞋的吗?所以钻到一个被窝洞里去了!”
“狗东西!”樊静颖牙缝里狠狠挤出三个字,同时,姜旺感到腹痛如绞,他大惊失色,看着酒道:“你下了毒?”
“是。”樊静颖冷笑道:“你不是聪明吗?没看出这是只转心壶吗?你喝的是有毒的一面。姜旺,你要死了。”
姜旺唇角露出血丝,捂住肚子:“你这女人,好毒……。”
“我告诉你,你是怎么死的。你起了要我的心,你就要死了。这世上,我只爱一个男人,就是轩。轩善良皎洁,如同月光。轩是灵魂最干净的男人,我是坏女人,但我对轩的爱,容不得他人一点点亵渎!”
“你杀了我,你也要死……。”姜旺凸着双眼,脸色狰狞指着樊静颖。樊静颖恐惧的向后退,颤抖着道:“将殷稚菊推下悬崖时,我已经死了。”
姜旺再向前扑,夜风呼啸着,烛光摇曳着,月亮从厚厚的云层后移了出来,凄凉的月色照在姜旺青黑的脸色,他的双手扼住了樊静颖的脖子。樊静颖吓得叫不出声,但那手终于僵了,垂了下来,姜旺死了。
樊静颖脑中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费力的把他的尸身推到河边,顺着河岸滚下去,听到那“扑”的一声,她才惊魂未定的看着石桌,将残羹剩菜,盘子和碗都丢到河里,手提着灯盏,急急匆匆的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