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沈晗满脸通红推托着:“郑大夫,这是您家不传之秘,我是外人,怎可收下?”
“我不会再有后人了。”郑玉润黯然道:“也不会再收徒了。我不想我死后,郑家飞针成为绝响。孩子,你宅心仁厚聪明过人,是成为大医的好料子。回去好好研究,让郑家飞针发扬光大。我等行医之人,求的只是悬壶济世,这卷医书能到你手中,我也就心安了。”
沈晗只能接过医书,珍藏在怀中,见郑家飞针又有了传人,郑玉润大为欣悦,又连斟几杯美酒,和沈晗谈起天南地北之旧事。紫藤花下,笑语连连,不觉已至未时,方才微醺而归。
午后沈晗颇为困倦,刚小睡了一会儿,韦琼华便来了,一进来便急急忙忙道:“小鱼儿,小鱼儿,快,有急事!快随我到一个好地方,有贵客要见你!”
沈晗吃了一惊,忙披衣下床道:“有什么贵客,千里迢迢要到邕州见我?是我师父吗?”
“去了就知道。”韦琼华又道:“你这般朴素可不能去见贵客,来,让我给你打扮打扮。”说着,便命几名丫环陆续捧着妆盒、脂粉、衣服等进来,将沈晗小小房间挤得满满的。沈晗一向素面朝天,此时给丫鬟抹着香粉胭脂,不由很不自在,羞涩道:“这是做什么?脸擦得这样白,又点胭脂又啥的,搞得像新嫁娘一样?”
看着菱花镜中的人儿,本是清丽如画,薄施脂粉更是明艳照人,韦琼华笑道:“你要是新嫁娘啊,全邕州的新娘都比不了你。可叹这个人真是坏,还扮做男子,白白和我做了一回假凤虚凰。看吧,有了你这个夫君,我恐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沈晗羞涩而笑,柔声道:“对不起啊。”又悄悄道:“白五哥风流倜傥,俊美无双,难不成不合你的眼?”
韦琼华怅然道:“他是江湖客,且肯为我留在邕州?而我爹年事已高,我又怎能舍他而去?再说我两个弟弟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将来没有我这个姐姐在边上帮衬,这个大土司的宝座我们韦家怎能坐得住?”
沈晗惊讶道:“这大土司不是代代相传的吗?自然是落在你大弟弟头上。”
“哪有这么简单?争权夺利中不知隐藏多少血雨腥风!”韦琼华叹道:“这一次镇守邕州,守住关口,我指挥了几场漂亮的战役,威名终于建立了起来。将来我弟弟做了大土司,有我这个姐姐在,没有人敢动他这个宝座的脑筋。”
沈晗微微一笑:“琼华当真是女中豪杰。”心中却叹息道:“但如此一来,琼华也是高处不胜寒,和白五哥也是有缘无分了。”
韦琼华心中哪会不想到此处利害关节?但上天造人,自有各人使命,离权力名利近一步,便离人间温情远一步。她何尝不羡慕昭晗夫妻恩爱,何尝不想与白玉堂携手江湖逍遥终生?但既然得不到便也不去多想,豪爽一笑,打开妆盒,道:“小鱼儿,挑几样漂亮的首饰,还别说,你打扮起来真像仙女儿一样。”
这妆盒中有亮晶晶的八宝花钿,有金碧辉煌的凤头金钗,有碧绿莹润的翡翠头面,沈晗羞涩笑道:“琼华,谢谢,但这些首饰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韦琼华急道:“你我好姐妹,我送你几件首饰有什么打紧?小鱼儿,我和你说,你可别给我摆出官宦夫人的架子,做出一副清正廉明的模样,我可看不惯啊。我见你头上成日插着的就是这一枝蝴蝶步摇,也没换过什么,才给你打了这几样时新的首饰,难道我一片好心,成了驴肝肺不成?”
见她气急,沈晗忙柔声道:“琼华,瞧你说的,你我好姐妹,情意深重,我又怎会把你当外人一般对待?我平生最不喜的就是这些累累赘赘的东西。旁人看着是金银首饰,我看着却觉得是石头一般,非是针对你的,还请你见谅。”
韦琼华稍稍气平,又问道:“那你头上这支蝴蝶步摇,难不成不是首饰?可见你是口是心非。”
沈晗柔柔道:“这支步摇,是大哥赠予我的。当年他深入襄阳,九死一生,回来身负重伤,怀中却还珍藏着这支步摇。”她不觉眼眶微湿,低声道:“琼华,你说我怎能不珍惜?”
韦琼华也感恻然,轻按她肩,道:“听白玉堂说,所以你们成亲,也没有像样的婚礼?还经过了好一番波折?”
遥想旧事,沈晗依然心如针扎,隐隐作痛,她勉强一笑,道:“那时就想成了亲,可以好好照顾他。别的什么都没想。”
韦琼华悄声问道:“小鱼儿,拜堂成亲是女子一生之最风光之事,你当时草草成亲,难道心里头没有一丝遗憾?”
“他平安喜乐,便是我最大心愿,这些小事,我计较什么?”沈晗淡淡笑道。
“小鱼儿就是心大。”韦琼华又拿出一件绣满繁花,精致极了的红色衣裙,笑道:“首饰已经不愿意接受了,这件衣服可得给我穿上。”
沈晗只能由她摆布,纳闷道:“琼华,到底是何贵客,值得这样隆重?难不成,是京里来的王公贵戚?”
韦琼华含笑道:“到了那边就明白。”见她梳了新样式的头发,又换了这件红色新衣,亭亭玉立,明艳不可方物,当真如芙蕖怒放,朝霞初生,这纯真腼腆的少女神态,又怎看得出是一子之母?不禁笑道:“小鱼儿,如我是男人,一定和你那展昭争一争,怎么也得把你抢过来。你说展昭怎么这般好福气,就娶得到这么好的小鱼儿?德容工貌,可都占全了。”
沈晗羞涩笑道:“快别夸我了,我算什么啊,琼华才是巾帼英雄,上阵杀敌,杀伐决断,须眉都不及你。”又微蹙双眉,道:“可是我这腿伤还没好,拄着拐杖见贵客,可是失礼了。”
韦琼华扶住她肩笑道:“傻鱼儿,你坐着不就行了?这人啊,可是你做什么都不会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