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鸥,两只鸥……,陆续有七八只海鸥来,啄完了她手中之食,便躲在她怀中嬉戏。她温柔抚摸着海鸥羽毛,海鸥不躲不避,小小心脏在羽毛下跃动,十分自在。
“大哥,你手中的果干它们吃了吗?”
展昭笑道:“一个都没有。”想来他身上还是有清刚凛然之气,不比妻子的纯真自然,是以海鸥不相亲。
沈晗微蹙眉:“一个都没吃嘛?”又柔声安慰:“它们或许在我这儿已经吃饱了,下次咱们来,就让你一人喂,好不好?”
他温润微笑:“好。”
见妻子娇柔相问,眸中关切恍似平时,胸中一荡,柔情横生,一把握住妻子小手,惹得海鸥纷纷飞去。
沈晗片刻惊慌以后,忽然心定下来,仿佛被他握了很多年似的,只觉温柔和亲密,便任他握着。海天一色,忽觉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忽觉不说什么,对方也是知道的。
舟停岛边,展昭先上岸,随后牵着沈晗的手,微微一扬,她一个跃起,正有些怔忡,瞬间已到温暖的怀抱,小手被他牢牢握着,是无限的安心。
她微微仰起头,羞涩的笑,一边一个酒窝,看得人心醉:“刚才以为要摔了呢,像腾云驾雾一般。”
“我在,断不会摔了你。”
无比亲熟的感觉,这个人,总如高山一样,为她遮蔽过多少风雨,虽是记忆里一片空白,但是内心深深的地方,藏着这个人的好,和他的亲。她微微的笑:“大哥,好像以前你带过我腾云驾雾一般。”
“定亲那年,我们回姑苏,大哥带你跃上古胥门的城墙,晗晗,你可还记得?”唇边不觉一抹温润的笑,脑海中浮上当年白玉堂偷带她跃上开封城楼,被自己抓了个着,沈晗战战兢兢路都吓得不会走的样子。
她歉意地摇头,展昭不由黯然,那些深刻入骨的往事,难道在妻子脑中,都成大雪无痕,白茫茫一片?欢笑的,流泪的,难道全都遗忘?但立刻,明亮的光在他眸中闪烁,微笑道:“没关系,我们重新来。”
重又执妻子的手,那样坚定有力,就如风雨之中他永远屹立不倒的身影。坎坷事,曲折路,对于他是常态,但是没有一次能阻止他的步伐,这一次——亦是。
黛娘已在岛上安排了一桌好饭菜,还有明澄和墨书。
看到他们执手进来,明澄心头一酸,沈晗依旧秀丽如画,穿着湖绿的衫子,衣襟绣着芍药花,明艳动人,还是少女的模样,还是——让他情难自已。
他努力收敛心神,力争不落痕迹,温和笑道:“小鱼儿,我是明澄,还想得起我吗?”
“对不起。”沈晗小声的说:“以前的事我记不大起。”
明澄还想说什么,却见展昭示意不要追问,于是大家落座,黛娘做得一手好菜,手艺不亚于樊楼名厨,展昭挑精细的放在沈晗碗中,为她剔去鱼刺,这般细心自己不觉得,看在旁人眼里,别有滋味。
席中说起旧事,明澄不觉笑:“小鱼儿,那时你可爱和我抬杠,伶牙俐齿得很,到底有一个人收服你。”
这许多往事次第花开,原来汴梁是这么好的地方,沈晗悠悠的笑:“可是我怎么会从庐山到汴梁的?”
明澄正待说明,却见展昭给他使了个眼色,到了口边的话生生给咽了下去。
“你那时年少,自己偷跑到汴梁游玩。”
明澄心中轻叹,若论缜密,终究是他胜了一筹。他那么正直的一个人,竟也说起谎来,还是深情的缘故。
沈晗赧然的嘟哝:“那师父知道可不气坏?”又恬然笑:“大哥,所以我们遇上了。”
“是。”
笑容才舒,又微微疑惑:“可是大哥任职开封府,我跑到开封府去干嘛?”
一时展昭也不知如何圆谎,正在沉吟,黛娘端着米线上来,脆声道:“快尝尝咱们大理的小锅米线,一等一的美味,没尝过不算来过大理。”
小锅是红铜的,温度极高,沈晗不慎手指触到锅沿,顿觉生痛,黛娘急命人取冷水,见展昭已将桌上茶花掷去,用瓶中之水为沈晗冲着手指,动作快如电光火石。
黛娘微微一怔,她只见他温润的一面,这般动作迅厉,倒是第一次看到。听高尔德说他在大宋屡建奇功,宵小闻他之名,先就觳觫,她总是不信,这么一个谦和温厚的人怎可能这般凌厉?现在瞬时看到他的果断,不由信了高尔德的话。
却见他眸中的一抹深情,渐渐溢开,如同洱海,深不见底,隐隐有淡淡的痛楚,似星光荡漾,可惜被他执在手中的人儿却看不见。
而黛娘却是心中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