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看着也笑,接过话道,“二小姐说的正是呢,咱们现下不过是人面生些,忍着些日子,自然就好了,只要二小姐和姨娘在一起不分开,不比那些见不着面的要强多了,二小姐乖巧聪慧,姨娘温顺可亲,用不了多久,自然就人人喜欢了。”
一边从衣柜里找了一件葱绿云纱对襟外衫、一件锦绣双碟撒花长褙子、一件宝石蓝窄袖夹衫、一件缎地绣花百蝶裙,并着一件中衣、一件短褙子、一件偏襟,一叠儿抱到床上。
“姨娘,这几件衣裳都是去年做的,奴婢瞧着您穿着合身又好看,不如就比着这几件的尺寸量了,您看可好?”
章姨娘一看这一大叠,就摆了摆手,“这几件衣裳倒真是合身,不过你这次只量这个外衫和裙子的尺寸送去就是,别的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写上去,万事都随意就好,千万别叫人说道。”说着话就从其中把外衫和裙子单独拿出来放一边。
春桃看了眼若胭,若胭就冲她点点头,“这样也好,你只听姨娘的吩咐就是。”
春桃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身又找了软尺来,先给若胭量了尺寸,再量了章姨娘的衣服,又翻了一身自己的衣裳出来量了,一一记下尺寸,随后就去了北园。
临走前,章姨娘又叫住,让她等一下,自己转身往里间走,走到门口又停住。
若胭问,“姨娘可是想着春桃过去北园,顺路给郑姨娘送点礼物?”
章姨娘点头,“是这么想的,只是又不知道送什么好。”
若胭摇摇头,“依我说,什么也不用送,论起齿序,我排在三小姐四小姐前面,郑姨娘比姨娘还小一岁,该叫姨娘一声姐姐,哪有个妹妹没有表示倒让姐姐示好的道理,再说了,就算姨娘初来乍到想通通人情,还有太太在前头呢,要送也是先送太太,然后才轮得上郑姨娘,姨娘您说是不是?”
章姨娘眼中划过一丝惊异,很快就闪动喜悦,“二小姐说的极是,这是姨娘思虑不周了,只想着这是咱们第一次遣人上门,倒忘了太太在前,幸亏二小姐提醒,否则让太太生起误会,倒是不妙。”笑溢于眼的重新出来吩咐春桃去吧。
秦先生既已发话,下午免课,若胭闲来无趣就在窗前看《杂谈》,章姨娘轻手轻脚的过来,坐在她对面,凝视她半晌,探首打量那本书,怎么也看不懂写的什么怪异事件,纳闷若胭怎么就看得那么入迷,眼神一点点变化,忍不住出声,“二小姐,这书上说的什么,你都认得这些字吗?”
若胭正巧听到这一句,顿时吓得手一抖,险些揉皱了书页,猛地抬起头来,恰好看到章姨娘探究的眼神,一时间脸色僵直,迅速定了心神,笑道,“我能识几个字,姨娘您还不知道吗,不过是为了讨先生高兴,做出努力的态度来。”
章姨娘半信半疑,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也没想过真怀疑什么,就笑道,“你小时候,姨娘虽然也教你识字,你那时却淘气,不肯学,好在佟大娘有主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哄着你学了不少。”
怎么还有佟大娘的功劳?若胭纳闷,一个靠出租房子过活的老妪,竟会识字,还颇懂如何授教,似乎不太简单,也不敢多问,只是讪讪的笑,“姨娘又拿以前的事取笑我了。”
章姨娘也就笑。
这两天因为若胭的病愈,母女之间的话也多起来,若胭虽然小心翼翼的不敢提起过去,章姨娘却时而回忆起女儿往日的点滴,这倒帮助若胭了解不少内情,比如,在章姨娘的描述中,以前的雁儿是个及其精灵古怪的野丫头,梅家恩露面次数不多,管教缺失,章姨娘对这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又怜又爱,自然不肯过分约束,倒是东家佟大娘住的不远,来往频繁,时不时的教导些东西。
正说着话儿,春桃就回来了,章姨娘问春桃究竟,春桃闷闷的答道,“奴婢去北园送春衫的尺寸单子,却连郑姨娘的面也没见着,小蝶让奴婢把单子放在桌上就撵了回来。”
小蝶是郑姨娘的陪嫁丫头,郑姨娘还在娘家闺阁时,她就被卖到郑家了,打小跟在郑姨娘身边伺候着,后来又随着郑姨娘来到梅家,帮郑姨娘管着北园,郑姨娘又是得宠的,不但老爷喜爱,就是老太太张氏也是另眼相待,还给管着府里不轻不重的几件事儿,虽说身份是个妾,但是待遇可不是妾了,郑姨娘得了势,小蝶越发的傲了起来,心气自然是别的丫头不能比的。
章姨娘语气酸涩,同样是姨娘,同样是姨娘身边的丫头,自己却被踩到了脚底下。
春桃又道,“姨娘不知,那北园装扮的富丽堂皇,般般样样的都是花团锦簇,别说比咱们这三间屋子,就是比东园太太那边,也不知强多少。”
章姨娘越发难受,摸着自己坐的这张摇晃晃的椅子,咬牙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