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也是个倔性子,一挺背脊,犟脾气上来,杏眼一圆,就要顶撞,若胭迅速将她拉到身后,冷冷的与何氏对峙,“大嫂,我自问对你无愧,你却对我诸多陷害与刁难,不知何故?今日无端拦道,恶语羞辱,我只是百般避退,为的是一家和睦,大嫂却咄咄相逼,若真有冤情,不妨去父亲、母亲面前陈诉,何必在园子里闹这一出,当着下人们的面,不顾自己身份,也有失国公府体面。”
“好个会装模作样的三弟妹,口口声声让我去找父亲、母亲,这府里却又谁不知父亲偏心你?我自是已经找到她们,奈何母亲矢口不认,父亲又不由分说将我斥出,如此不公平,我有冤也无处伸,还找他们作甚?”何氏恨恨咬牙,继续说道,“我这身份诚然是国公府的大奶奶,可自从你嫁进来,我这大奶奶就百般不讨好,要说这府上的体面,呵呵,体面都是给外人看的,高墙之内,谁看得见里面的龌龊!”
“闭嘴!”
何氏正狂暴失态的嚷闹,一声惊天怒喝猛然当空响起,好似青天白日里炸开的巨雷,震得在场众人俱打了个哆嗦,耳如蜂鸣,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大家不由循声望去,却见国公爷沉步而来,一双浓眉高高竖起,怒气冲天,一身铁血煞气,竟遮天蔽日般叫一园日光尽数隐去,霎时间寒意呼啸,如万古冰窖,他身后跟着云懿霆,以及一路小跑的富贵。
国公爷之威名举国闻名,四境动容,一生征伐,双手沾染的鲜血、枪尖萦绕的亡魂不计其数,这样的人,不需言语,往那一站,震慑全场,然他又是个和蔼的父辈,手里不握枪时,总是慈眉善目,极少动怒,今日这声势,不说丫头们都伏地颤栗,若胭也震惊得失神。
国公爷是她暗中让富贵去请来的,为的是给自己解围,没想到事情发展至此。
“父亲——”
若胭刚要下跪,国公爷就抬手阻止,尽量忍住怒气,“若胭,你随老三回去。”
这是不必听双方辩词就明了是非了?若胭眼角余光扫了下何氏,只见她脸色血色尽退,如痴如呆,默叹一声,顺从的应了个“是”,就退出人群,云懿霆伸手将她捞住。
再往前走,身后传来国公爷低沉的喝斥,是让何氏随他去存寿堂,别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若胭没有回头,垂首而行,经过这出闹剧,她已然明白刚才存寿堂看到国公爷就满脸不悦的原因,他突然问起求子囊,不是因为同僚间的传言,而是恰好目睹无知的何氏跑去向和祥郡主讨要。
到瑾之,云懿霆只字未问,只是晓萱端来热水时,他挽袖,亲自润了帕子给若胭洗脸净手,然后拥了上床,柔声道,“累了这一天,睡会吧。”
若胭心乱,怎睡得着,何氏贤名,京州后宅皆有耳闻,可见其的确曾是个性子温婉的,只是自己这一年多所见,却是与日俱增的阴险与嫉恨,莫非真是如她所言,因国公爷对自己偏厚所致?为媳一年,公公与婆婆一厚一薄、一亲一疏,若胭心知肚明,然何氏也从未受到亏待,何苦就这般不平,泼妇撒野似的口不择言?
自己小产之事,一直被瞒得紧,若非丁香与香茗勾结换药,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不知情,何氏会知道,想必也是丁香泄露,只是她既已知晓,数月之久却不作声,今日脱口而出,可见积怨之深,切齿难容。
“三爷,刚才大嫂言语失态,在场之人众多……”若胭斟酌着还是问云懿霆,诚然孝期有孕是自己的不对,但是传出去,整个云家都要蒙羞。
云懿霆拍拍她,“放心,父亲会处理好。”
如何处理?总是那几个丫头又留不住了吧。
若胭还想说句什么,恰好晓莲又来禀报,说是绣坊的刘掌柜又来了,若胭愈发头大,心知他这是来讨差事,便叫了富贵进来,隔着帘子吩咐她去招待,叮嘱道,“我将那新盘下的铺子交给了你,里面要怎样装修布置,你看着处理,六小姐也发了话,若有用得上工匠的地方,只管找她就是,往后这铺子要与旁边的绣坊合并一处,人、财你管,接待与上货交给刘掌柜,他如今来了,你代表我,该如何说就如何说。”
富贵聪明,应声而退。
若胭将活安排了下去,因此得以清闲,又将思绪整理一番,要与云懿霆说说,他却拍着被子轻哄,“刚才还聪明,知道把事推出去,一转眼就糊涂了,难道有天大的事,父亲扛不住,还用你操心?”
如此,若胭哑口无言。
过不多久,富贵来回禀,说是刘掌柜已走,言谈是为两铺合并之事,她已依言相告,现在要去铺子里走一趟,若胭应许,又让晓萱陪同前往。
转过脸看他,却见他恬然阖目,气息匀长,若胭静看片刻,也慢慢合上眼,气氛倒是宁静温柔,可她眼前始终走马灯似的穿梭着许许多多的人物,回映出曾经阴晴圆缺的画面,又过片刻,她轻轻的道,“三爷,你真的睡着了吗?”
枕边那人侧过身来,屈臂将她往胸口贴紧,在她额前轻轻一印,“是我疏忽了,该先送你回来。”
若胭摇头,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你身后,要你寸步不离的守护,云家不是梅家,嫁过来就无处可逃,面对才是唯一该做的事,我要想一想,如何应对那个已经被妒嫉扭曲了心的大嫂,以及各种层出不穷的排挤与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