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妩背对着少年,却能感觉到裴容肩膀的颤抖,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落在她的肩颈。
向来骄傲的人声音却逐渐飘渺得像听不清一般,“你明知道我只有你了……”
裴容四岁丧父,十岁失母,太后看他可怜才养在了身边。
“你别离开我。”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松开的,秦妩转过身去,只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尾。
心下也有些动容。
“那你先向我道歉!”
她低声说道。
到真是长本事了。
裴容没有想到自己都做到这一步了,她还坚定地让自己先道歉。
“我错了~”
他装的像自己母亲在世时养的那只黄狗,那狗每次被自己的母亲训斥,都是可怜兮兮,哼哼唧唧的。
“但是我能不能问一句……”
他半垂着眼睛,倒像是受了很大伤害一样,又像是怕秦妩会再次生气一般,“我到底错在哪儿?”
这倒是他的心里话,他那日无非就是指了指李少陵,哪里犯错了?
难道秦妩真的在他外出打仗的日子变了心,恼羞成怒了?
裴容的眸色微深。
他竟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又想起当日的事,秦妩皱眉,当日若非面具遮面,她说不定早就被流言蜚语千刀万剐了。
“你当真不知这世上女子的难处吗?”
这句话已经完全是质问的语气。
你就当真……不能有一点点体谅我吗?
这话秦妩没有说出来。
难处,她能有什么难处?
在家时,是朝廷命官的女儿,出嫁后,是他的女人。
自己能护她一辈子,保她一辈子的富贵荣华。
裴容不明白她还能有什么难处。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没有想到秦妩面对自己会这般的强硬尖锐。
这感觉就像就好像被平日里一直关在笼中的逗弄的鸟儿突然啄了一下。
疼倒不是怎么疼,就是她表现出来的反抗,让人心里莫名堵了一口气。
养了三年竟还没有养熟吗?
约莫一两个呼吸后,裴容突然好似如释重负。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不喜欢我给你的生辰礼物。”
“我还怕你觉得那奶糖太廉价,配不上你的生辰!”
他是故意提到生辰二字。
自从三年前嘉儿在生辰之日和秦妩一起出去,结果遇到歹人丢失以后,秦家就把这个仇全记在了秦妩的头上。
又正赶上王静合失心疯,秦妩失忆,于是他们一起强行把秦嘉妍的记忆加在与秦嘉妍七分像又失忆的秦妩的头上。
让秦妩成为秦嘉妍,成为他们怀念秦嘉妍的一种方式。
但是秦家人谁都过不去那个坎儿,他们一边借着秦妩怀念秦嘉妍,一边憎恨着秦妩。
他们把秦嘉妍的生辰当成秦妩的生辰,却从不肯在这一天给秦妩过生辰。
只有他……
只有他会在这一天给秦妩生辰礼物。
这是秦妩的死穴。
他是在提醒秦妩,也是在威胁秦妩,自己才是那唯一一个会对她好的人,所以顺从他,不要忤逆他,不然她连这仅剩的唯一一个都要失去。
听他突然说到生辰,心中虽然莫名有些怪异的感觉,秦妩还是强迫自己柔和下来。
毕竟裴容是真的对她好的人。
他口中的“生辰”提醒了秦妩。
只有他会多跑五十里路只为给她买喜欢的奶糖,只有他会担心自己送的生辰礼物会被她不喜欢。
只有他会为自己准备生辰。
……
裴容于她而言终究是不同的!
秦妩没有说话,依旧紧抿着双唇,可是身上的怒气却一下子消散许多。
他那日喝了酒,也许真的只是酒后失态呢……
她下意识地为裴容找借口。
而且她当时的态度也很差。
看到秦妩的脸色如愿变了一变,原本觉得她有些脱离掌控的裴容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对待猎物向来都是需要软硬兼施的,裴容是一位好的猎人,一位优秀的将军,他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于是他放软了声音,像个被欺负狠了的小可怜,仿佛两人位置对调,是秦家大小姐拿住了他的软肋。
“那你和李家的婚约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的声音黏糊糊的,似乎还藏着些许的慌乱。
她何时与李家有过婚约啊?
不知裴容哪听来的闲话,秦妩有些无可奈何,“我从未与旁人有过婚约。”
秦妩还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自己处理得也有问题。
她过于珍惜自己苦日子里的这一丝奶香味,歉意的语调里竟还藏着些许可能连她本人都未曾察觉的讨好,“……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吗?”
可是裴容觉察到了。
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被戳到软肋重新回归温顺的人,他的面上愈发温润。
这才是他熟悉的秦妩。
“那我们定亲吧!”
掏出之前准备好的玉佩,裴容语气亲昵,一双桃花眼里写满了情真意切。
“这个蝴蝶玉佩,是我娘亲让我给她的儿媳妇的。”
“现在我把它托付给你秦姑娘,以天地为鉴,以山海为媒,聘姑娘为我妇。”
软硬兼施,恩威并重。
才能让人对你忠心耿耿乖乖听话,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还望秦姑娘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