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心如擂鼓,陆家这些年备受太后与皇帝宠眷,只怕东宫恐怕仍然没有放下对陆家的疑心。
平日里陆庭远对太子确然有诸多不敬,但那皆是在朝堂,为臣之道,为天子纠错,为百官证名。太子行事诡谲,心里却是拎得清的,即便对自己有所不满,却不会有疑心,如今因着陛下的一时兴起,恐怕叫东宫对陆家存了疑心了。
他思忖着,问道:“蓁儿,爹爹问你,太子爷可曾与你提起昨日宫宴之事?”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陆蓁蓁也觉得祁宴小心眼儿,恐怕还怀疑自己想入主东宫,于是赶忙倒豆子似的将祁宴的话说给了父母亲听。
夫妇二人听了,心情都有些沉重。
帝王之心难辨,此番被太子疑心,陆家实在是无妄之灾。
康宁郡主看着女儿已经耷拉着脑袋困极了,便推了推陆庭远,低声道:“太晚了,这些事明日再说,蓁儿累了一日了,快些洗洗睡吧。”
一时唤来丫鬟小厮备水洗漱,折腾了半晌,哄着姑娘睡了,康宁郡主着人熄了俪水院的灯,走出寝殿时,颂冬合上了门
知晓姑娘一日未归,府上众人都着急,此刻盼春、乐夏、挽秋也都过来了,并排站在院子里。
康宁郡主看着并立着的四个小丫头,也不愿多责怪,只叮嘱道:“你们四个自小侍奉蓁儿,对她的脾性合该很了解了,她疯起来便没影儿,如今看,江朝也是个粗心大意的性子,你们万不可事事听他们吩咐。下次不论是谁服侍,姑娘若再要去哪儿,你们定要先遣人回来告诉府上一声。”
“是。”
四个小丫头一一应了,康宁郡主和陆庭远这才相携着离去。
陆府上,俪水院的姑娘酣睡正香,正院大人和郡主的寝房里烛光依然明亮。
哄着女儿入睡了,夫妇两个心里却不甚安稳。康宁郡主倚在夫君的怀里,细眉蹙成一团:“夫君,太子今日到底是何意?”
陆庭远怀抱着妻子,心里也惆怅,叹息着:“陛下之言,恐怕让东宫疑心上陆家了。”
他性子慢吞吞的,凡事喜欢多思多想,与康宁郡主的火爆脾气正是截然相反,但这些年两人却恩爱一如往常。
康宁郡主闻言,道:“太子身为储君,日后定要三宫六院,旁人瞧着皇家千好万好,可我却看不上,我的宝贝蓁儿也是断不会入皇家这个虎狼坑的。大不了我去求了太后,让她老人家出面,打消东宫疑虑便是了。”
她瞧不上皇家,当年不愿自己的亲事被摆布,如今自然也不愿女儿踏入火坑。
陆庭远知晓她的意思,默了默,却道:“恐怕太后不肯出面啊。”
他这话说完,康宁郡主便明白过来他为何忧愁了。
太后曾为国母,可如今却年事已高,娘家后继无力,正是有心栽培人的时候。若这时能将娘家人送进东宫,日后母仪天下,自是皆大欢喜。即便她喜欢蓁儿,但普天下男子皆三妻四妾,太后未必会为了蓁儿考虑到这一步。
当年太后也曾想让康宁郡主入宫,她是自己挣扎过,才有了如今的夫妻恩爱。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娘家昌盛,太后想必是十分乐意蓁儿入主东宫的。
康宁郡主这才明白此事事关重大,此时东宫不过是疑心,陛下也不过酒后一时起意,于陆家来说都不算大事。但若太后插了手,便真不好收场了。
陆庭远幽幽叹口气,道:“夫人,此事事关重大,依我看,唯一解法,便是将江陆两家婚事早早提上日程。”
“而且,此番事下来,我观咱们女儿不光有些小聪明,瞧她面对陛下与太子问话,便知是有大成算在心里的,日后出了门,想也不会受人欺负,如此,我倒是很放心了。”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有一桩,江家那个小子今日行事过于莽撞,我心中仍有些担忧,怕他非蓁儿良配。”
康宁郡主也对江朝今日的行事有些不喜,朝政确实事关重大,但也没紧要到派个人传话儿的功夫都没有,江朝大喇喇地将女儿丢给了太子殿下,实在是有些莽撞了。
“江家小子品性是好的,如今还是不沉稳的缘故,此事急也不是一两日便要做决定的,且再看看吧。”
夫妇房里的叙话声不久便停了,烛灯被吹熄,一同隐入进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