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伊桑直视着艾达的眼睛说，“神赐我力量的同时，也将我前世的记忆归还给了我。”
“啊，啊，这样啊……”艾达长吁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东瞟西瞟，不知道要看哪里。她捏紧了裙子。
其实伊桑什么也没有说吧。
上一世发生的事，足够他控诉她一整夜。他却只说了一句话。
可对于艾达来说，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她比伊桑，哪怕是已经得到前世记忆的伊桑，都要更清楚发生过什么。
所以，艾达并没有强求。在冷静过后，她按下了原本打算向伊桑伸出的手，又把落下去的笑容又提了上来。
“我明白了。”艾达微笑着说，“但伊桑，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我已经悔改了。我和之前不一样了……”
“因为你死过一次了。”伊桑说，“如果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能够有重生一次的机会，我想会有很多人和你有一样的想法的。但对于那些只能活一次且都没有伤害过他人的人来说，你的存在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艾达：“但你不是……也想起了上一世发生的事，相当于……重生了么？”
伊桑：“因为我够幸运。如果我不够幸运，不就将一辈子生活在你的谎言中了吗？”
“谎言？哪里来的谎言？！”
“哦？难道你原本打算告诉那个无知的我，过去的真相吗？”
“我……”
艾达无法作答。
她感觉此时此刻，自己在和一个陌生的人对话，这个人有着伊桑的身体，但比伊桑完美，有着伊桑的声音，但比伊桑无情。
好一会，艾达鼓起勇气问，“你……真的已经不喜欢我了么？”
伊桑的目光柔和下来，声音也缓和了许多，却只是为了说一句“嗯”。
艾达不死心地追问，“现在不喜欢，那以后呢？”
伊桑：“以后也不会喜欢。永远都不会喜欢。”
艾达：“你一定要说得这么绝对吗！”
伊桑：“因为不这么说，你就会死缠烂打下去。”
艾达：“所以你是怕我死缠烂打后，你心软咯？伊桑，承认你还喜欢我很难吗？你那么的爱我，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现在突然说不喜欢了，你以为我会信吗？”
伊桑怔愣了数秒，些微的笑意渗进眼睛里，“你为什么可以对自己那么有信心呢？是因为你那勉强比普通人稍好一点的相貌，还是因为你那不知被多少人摸过的的胸/脯？艾达，你其实一无所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你的身体和男人换来的，当你离开了男人，你又还剩下点什么呢？”
艾达的脸被伊桑说得通红，其实她觉得伊桑说得没有错，她也不觉得依靠男人有多么的下流卑劣，好吧，或许下流。但那都是为了生存不是吗？虽然艾达定义的生存，比吃饱要稍高一点。
艾达说：“可能我以前是这样吧。但人是会变的，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改变了。”
伊桑问：“靠你自己吗？”
艾达：“没有错，靠我自己。我不仅能靠我自己吃饱饭，我还能靠我自己成为圣女！”
伊桑：“哦。”
艾达：“只是哦吗！”
伊桑从那神赐予的长袍口袋里掏出三个金光闪闪的东西递给艾达。
“算是我对你圣女事业的支持了。”
艾达捧着那三枚金币，眼睛都看直了，她计算着这能够她过多少年，越算，哈喇子流得越长。
她大脑里那少得近乎可以称得上无的理智死死拉住她说：你要是收了这钱，你就是在打你自己的脸！你就是承认，伊桑说的话都是对的！
艾达立马摇了摇头，不，她要改变！
艾达咳嗽一声，抬起头，逼迫着自己把金币摔到地上，“我才不要你的钱！”
唉，这金币落地的声音也太美妙了！
“随便你。”伊桑看都不看她，就离开了。
这回任凭艾达在身后怎么呼喊，他都没有停下来。
等到伊桑在艾达的眼中只是一个小的看不见的点时，艾达弯下腰，捡起那几枚金币，怜惜地在衣服上蹭去了灰尘。
艾达看着金币，被它的光芒晃得晕乎乎的，她想……要么还是过几天再改变吧？
有了这些钱，明天就可以去城里吃顿好的了，买件漂亮的红裙子，再到旅馆里舒舒服服地住上一晚，说不定余下的金币都够她买个家了——
艾达开心地想着，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是个罐头，开头处贴了布料，此时被她踢歪了一部分。
这是上一世伊桑准备送给她的礼物，这是这一世伊桑嫌弃地丢弃在路边的垃圾。
艾达把眼睛凑上罐头，看到星辰般的光点从裂缝里面往外头飞。
艾达想起，伊桑曾说，这种会发光的被称为萤火虫的生物，成年后只能活上短短几天。
伊桑当时说：“我如果是一只萤火虫就好了，虽然渺小，脆弱，生命短暂……但却能一生都在发光。”
艾达则嘲笑他说：“你的梦想竟然是成为一只虫子吗？我就算要做动物，我也要做百兽之王。做一头狮子。”
而此时，艾达仰望天空，看到那些伊桑想要变成的虫子们在低空中悠悠盘旋，她想，现在的伊桑肯定不想成为虫子了。
因为他不再渺小，也不再脆弱，他甚至不用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可以发出比萤火虫耀眼千倍万倍的光芒。
他可能连狮子都不会放在眼里了吧。
而她呢？
艾达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将手心里的三枚金币抛起来，又接住。
她注意到，这些金币的光芒竟然连萤火虫的都比不上。
第三次抛起又接住后，艾达将手握成了拳头，金币的边缘咯着她的掌心，她迷离的棕色眼睛里渐渐有了坚定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