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蕾妮点头，她可以接受这种说法，但是她的心中还有另一个困惑。
他们到来这里前，法师曾从那怪物的尸体上摸到了金子的粉末，而这里又被叫做“黄金之都”，这一疑惑到现在也没解开。
蕾妮回头，想去问法师是怎么想的，却见到法师的目光在追随着一抹奔跑的影子。
不，不只是法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随着那影子。
是艾达。她不知为何跑向了广场中央的那个铁笼，守卫们想要阻拦，城主却挥手制止了。
“她是勇者的朋友，既然她想看看，就看吧。”城主似乎很能理解，人们观赏怪物的猎奇心理。
但艾达想看那怪物，却绝不是出于猎奇。
她几乎已经屏住了呼吸，在绕着那怪物顺时针地移动，她从怪物的正面，逐渐绕到了背面。
于是，那从远处远远看见的，令她感到惊恐的猜疑，现在在面前得到了证实！
啊，这怪物的左肩有一道伤口，半匕之深，而它坚硬的甲壳在这里被硬生生的分成了两道，与右肩形成了对比。
不，不，那甲壳不是因为被什么劈开了所以才会分成两块，而是它原本就是这样长的。原本在中央的那块地方就什么也没有长出来！因为在它成为怪物以前，这道左肩的伤口就已经存在！
艾达捂住了嘴，惊骇的猜想直冲她的神经，随即当她的手脱离的瞬间，她控制不住地发出尖叫，“鲱鱼！这是鲱鱼！”
有人认识鲱鱼，也听说了他失踪的事，但听到这话仍觉得莫名。
艾达知道同他们没什么好说，她冲向骑士、战士、还有她的伊桑，她对他们近乎吼叫地大声重复，“鲱鱼！这是鲱鱼！”
战士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艾达试图克制住恐惧，将脑海中的词语拼合在一起。
“那不是怪物。那是……鲱鱼，我认识那伤口。还记得吗？我和你们说，那天晚上，那个男人，鱼的气味，然后我，我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肩膀，左边，就是左边！”
艾达的话语支离破碎，但蕾妮的神情已经变化。
“人变成怪物？”蕾妮喃喃念着，“那我们在神坛遇到的那个……不！我不信！这太荒谬了！”
战士说：“你需要休息了，艾达。”
艾达求救地看向伊桑，她能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他理解了她，不，他早就知道一切。
可是他不打算对她伸出援手。
冰冷渗透了艾达的躯体，她感到广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拿看疯子的眼光看着她。
艾达想，这群人，包括骑士，包括战士，甚至包括她的伊桑，他们全都是白痴。
从前她是圣女时，她无论说什么，人们都在附和。而现在她哪怕说出真话，也没有人会信。
但是无所谓了，没有人信，那她就去证实给所有人看！
战士腰间的短剑旋而失踪，那个愚蠢的女人居然抽走了那把短剑，又一次想回到怪物跟前。
这次，守卫拦住了她。
城主说：“你已经看够了吧，不要再添乱了。”
艾达回头冷笑，“你怕我知道！”
几道白光这时闪过艾达的周围，法师的魔法将守卫们从她身边格开。
伊桑还是帮她了。艾达想，但她现在已没有那么梦幻地认为这是出于他对她的爱了。
他可能只是想要利用她，用她来揭晓真相。
因为他什么都知道！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什么都知道，可他却不说！
见到法师的出手，已无人敢阻挡艾达。她拿着短剑冲到了那笼中的怪物旁。
在巨大的恐惧、不被信任的愤怒之后，现在艾达的大脑反而十分清明。
她发觉自己其实知道很多事，或许比所有人知道的加一起还要多。
“你以为你救了她们，其实你只救下了你自己。”鲱鱼说。
“你不该来这里，离开，离得远远的。”达米扬说。
还有沙滩上的亮光，达米扬家里的铁凿，还有，还有，女人们向往的这黄金之都——
短剑狠狠击向了怪物的硬壳，在尖锐的碰撞声后，闪亮的金光从中迸出。
这就是一切的答案，金子！
全场默然。城主在命令守卫快速疏散群众，战士则惊愕地张大了嘴。
法师仍然无言，可是他露出了哀伤。
蕾妮用力地握紧了双手，她在责备自己的懦弱。
她为什么不去帮她呢？她为什么刚才不站出来为她说话呢？
她其实已经想到了，不是吗？而且几乎是立刻……真相便击垮了堆积而出的谎言。
艾莫尔，他根本不是被怪物杀死的。
他是变成了怪物，并即使如此，也要赶到神坛同他们汇合。
而他们就那样，亲手的，杀死了自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