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老一辈大多秉持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观念,夏父夏母为了儿子扒着女儿吸血,魏老师却愿意为了非亲非故的学生蹚这汪浑水,单为这一点,舒曜也不想骗她。可她的身份又确实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左思右想,在出校门的时候,她便和夏亚南商议,暂时给她安一个表姐的身份,等到时机成熟了以后,再告诉魏老师自己是夏亚南由于强烈的上学执念而产生的第二重人格。
夏亚南不知道什么叫双重人格,但是她相信舒曜。按着两人商议好的计划,她攥着衣角,小声道:“是我的一个表姐。”
魏老师不禁皱眉:“表姐?”
低着头看着脚尖,夏亚南道:“是我三表姨家的表姐,在六角场大学念书。之前走亲戚的时候我问她,她悄悄告诉我的。”
“六角场大学?”魏老师益发皱起了眉头,“那她是在魔都上学?怎么会让你去海州?”
摇了摇头,夏亚南道:“不是她让我去的,是我自己找的。她说如果我非要走的话,让我看看有没有离得近,治安又比较好的城市,说万一找不着工作,我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家。我当时就想到了海州。我邻居家的一个亲戚曾经在海州呆过,说那里旅馆饭店都多,又干净又安全。”
“那户口本呢?”魏老师益发觉得蹊跷,“也是她让你拿的?”
实在不是她多心,夏亚南这表姐一听就让人觉得不靠谱。现在有不少被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约出来,从此便消失在茫茫人海里的孩子。夏亚南那表姐说不定就是个人贩子,等把她哄到熟悉的地方,套上麻袋就把她给装走卖了。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我邻居家的婶子看不上她闺女找的对象。我听她和我妈拉呱,说到时候就不给她闺女户口本,看她怎么领结婚证。”被魏老师问得有些紧张,夏亚南不安地攥着袖子,“我觉得户口本以后可能有用,就也给拿着了。”
看了她一眼,魏老师没有再继续问,而是道:“那你记得把东西给放好,户口本丢了可挺麻烦。我们就快到家了,亚南,你喜欢吃什么?”
这孩子实在不是会撒谎的人,她一打眼便知道是没和她说实话。不过这孩子向来听话,她答应了住在自己家里,那一时半会就不会轻易走。等会她想办法要来这孩子的户口本,就更保险了。等再过上几天,班里的学生报完志愿,她不用再去学校上班,就可以天天陪着夏亚南。如果她那表姐没什么动静也就罢了,要是再有撺掇夏亚南去海州的迹象,她马上就带着夏亚南报警,就不信公安局逮不着这个到处招摇撞骗的人贩子。
虽然猜不出魏老师的打算,但夏亚南也不至于单纯到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尤其是听到后来魏老师问她吃什么,便愈发不安了——平时夏母买的都是夏凯喜欢的菜,家里的饭菜也都是照着他的喜好做的,哪有让她挑嘴的余地?被这么一问,她不禁更加局促了。绞着双手,她小声道:“我,我吃什么都行。”
有了赵迪的经验在前,魏老师没有再问,也没有把她带进菜市场。把车窗降下了一半,她把车停在了路边,拿着手提包下了车,还不放心地把车门锁上了,并嘱咐夏亚南道:“呆在车上别下来,老师马上就回来。”
嗯了一声,夏亚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乖乖地坐在了车上没动。
看着魏老师远去的身影,舒曜隐隐猜到了为什么。再联想到为了儿子掏空家底、拼命压榨女儿的赵父和夏父夏母,她感慨道:“魏老师真是太好了。”
点了点头,夏亚南也真心实意道:“那当然。舒舒姐,你是不知道魏老师到底有多好。我听学校的老师说,魏老师刚毕业的时候带过一个学生,学习很好,可他爸妈在她初二的时候出了车祸,妈妈没了,爸爸也瘫痪了。对方虽然没跑也有保险,也赔了钱,但他爸爸在重症监护室呆了半年,赔的钱和家里的钱都给花没了,后续给的营养费就够吃药的。他放了学和周末打零工赚的钱都不够吃饭,家里是真的是穷到揭不开锅了。当时他想辍学去打工,是魏老师资助了他,让他一定好好上学。后来他考进市一中当了老师,现在过得可好了,逢年过节都会来看魏老师。”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魏老师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听别人说,魏老师的爱人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孩子也没了。她现在孑然一身,孤孤零零的,该有多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