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可爱盒子里的马卡龙是同样是可爱的鹅黄色,捧在手里,像个小小的鸡蛋。里琉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脑袋差点碰到垂下的树枝,幸好及时被甚尔拉到了一旁。
“小孩子都知道走路的时候不能分心。”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叮嘱。
平常很少会听到这种话的里琉忍不住有点想笑,顺从地收回了目光:“我知道了。谢谢您,甚一先生。”
里琉感觉到他瞄了自己一眼,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我是叫甚尔。”
“……啊。”
里琉的脸瞬间热得发烫,在这微寒的初春夜晚中简直快要浮起蒸汽了。
“抱歉,我念错了……这个,您吃吗?”
她把马卡龙递给甚尔,但他没有接过,也没有回答,只是撇着嘴角看着里琉,问了一句:“这是赔罪礼物吗?”
“算是吧。我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好嘛,那就给我吧。”他干脆地从里琉的手里拿过了马卡龙,嘴角不知不觉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带回家给孩子吃。”
里琉眨了眨眼,她看到了甚尔所有的表情变化。她知道自己没有眼力见,也一点都不擅长观察他人,但她总觉得,自己肯定在甚尔的眼眸中看到了些什么。
她停住脚步,伸手拽住甚尔的衣袖,让他停在自己的身旁。
“伏黑先生,我们结婚吧,怎么样?”
伏黑甚尔低头瞄了眼她的限量款铂金包和绣上了名字首字母的buberry围巾,一秒钟都没有思考就说了好。
于是,今天他们才会并排坐在区役所里,用着异常难写的中性笔,在婚姻登记书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关于自己的一切。
甚尔写得不太认真,字迹略显潦草。这倒是也正常,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填这玩意儿了。
好几行的结婚登记书被他飞快填完。放下笔时,他发现里琉才刚刚填完了一半而已。
她填得格外认真,就连坐姿都很像那么回事,写得也慢,总是写写停停的,像是在分心思索其他的事情。甚尔偷瞄了一眼,恰好看到了她的生日。
1989年12月7日,出生地没有填写。
甚尔姑且算是把这个日子在心里记了一下。
好不容易等到里琉郑重其事地填完这张纸,甚尔都有点无聊了。接下来的程序也无聊,磨着耐心。
“夫人是要改姓成伏黑吧?”
区役所的老师向里琉确认——这其实不是询问。
里琉瞄了甚尔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伏黑是我前妻的姓氏。”他说,“改姓成角隐也行吧。角隐甚尔,听起来不别扭。”
“没关系,我对姓氏没有特别的执念。正好有这个机会,您也可以改成您自己原本的姓。”
他撇嘴:“我不喜欢我的旧姓。”
“哦……那就改成伏黑吧。如果是角隐的话,就需要你和两个孩子改名了。会很麻烦。”
“是法律太麻烦了。”
里琉笑了笑:“应该是吧。”
复杂的结婚程序因为区役所老旧的电脑几乎耗去了一整个下午,漫长的等待让人想打哈欠。好不容易处理好繁琐的流程,最后只是领到了婚姻登记书复写版而已,受理证明书还要等到明天才能取。
如此一个轻飘飘的下午,实在让人没有什么结婚的实感。只不过,在踏出区役所大门时,里琉突然感觉自己更像一个正常的二十一岁女性了。
“我现在住的房子不是很大。”走着走着,甚尔突然说,“你住进来的话,大概会很挤。要不然我住到你家?”
里琉愣了愣,下意识地说了句“哦”,这才想起来婚姻才不只限于写一张登记书而已。她赶紧摇头:“我现在住的这间公寓是一居室,住不下四个人……唔,突然想起我还有另一套更大些的房子,比较适合多人居住。之前我在住在那里住了很久。”
“带我去看看。”
“好啊。”
里琉拦了辆出租车,路上随意地和甚尔说起了那栋房子。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卖掉它了。不是不喜欢,只是感觉这套房子太大了。住在里面会很寂寞的,希望你的孩子们是耐得住寂寞的小朋友。”
“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不太可能会寂寞吧。”甚尔耸肩,“难道你是担心你和那两个小屁孩处不好?”
“我没有这么说……啊,到了。”里琉指着窗外的这栋颇有设计感的高级公寓,“这里离我们刚才去的区役所很近吧。”
的确很近,近到都没有必要驱车前往了。
这趟来得突然,里琉既没有带钥匙,也毫不意外地把楼下大门的门卡落在了家里。大堂里的巡逻的保安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批,完全不认识身为(前)住户的里琉,没办法靠人情开门。不过,就算是保安没有换,大概率也是认不出里琉来的。
虽说人情开门大法彻底无用,但高科技还是可以仰仗的。里琉用指纹打开了门锁,趁着大门关闭之前飞快地把甚尔也拉了进来,他的外套差点被夹到门缝里。
乘坐电梯来到顶楼。面对自家大门的密码锁,里琉尝试了整整三次,才总算是打开了门,成功率低到让甚尔一度怀疑这可能不是她的家。但在打开门后看到房中的一切,甚尔又产生了一种迷之确信,觉得这一定是里琉的家了。
这间房子的确宽敞,装修是素净的浅色,家具看起来值点价钱,但并不多,让整个家看起来格外空旷,仿佛一眼就看到尽头了。报纸堆在门口的大理石台面上,和她的手镯项链放在一起,这大概是唯一色彩丰富的角落了。
正如她所说,这是个会让人觉得寂寞的地方。
里琉打开空调,脱下外套,无聊似的把它乱成一团,最后还是展平搭在了椅背上。回头,对甚尔说:
“虽然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住在这里了,但平常还是会有阿姨来打扫的,所以没有很脏。你想喝什么吗?我记得冰箱里还有饮料——不过不一定会有你想要的,也没办法保证还在保质期内。”
那都没必要问他想喝什么嘛。
甚尔在心里这么嘀咕着,也脱下了外套,说随便什么都可以,如果有酒当然最好。
“伏黑先生喜欢喝酒吗?可我这边好像没有呢……我不喝酒。”
里琉转动摆在架子上的饮料,把最佳赏味期的那部分标签转动到正对自己。一眼看去,好像没有那瓶饮料要落得丢进垃圾桶里的命运。
从冰箱里吹出阴冷的风,里琉忍不住打了个颤,也没有心思多做选择了,拿出两瓶气泡水,便匆匆忙忙地关上了门,暗自后悔着早早地脱掉外套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却忽然感觉到后背碰到了分外温暖的东西。
她本以为是撞到了什么,还来不及回头确认,手中的气泡水便被甚尔拿走,放到了一旁的桌上。他轻轻从背后抱住了她,掌心贴着她刚拿过饮料的冰冷的手,过于温暖的手掌一度让她觉得肌肤都在灼烧。
甚尔用双唇轻轻蹭着她的耳朵,从耳垂亲吻到脖颈,听着她压抑的呼吸声,她搭在他腕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有点像是在捏着他的骨头。
“不想做吗?”
询问听起来很贴心,但他根本没有停下动作。
“那倒也没有……”里琉仰着头,把脑袋枕在甚尔的肩膀上,说了句有点傻的话,这大概是为了止住身体一阵阵的微弱震颤,“只是,突然发现伏黑先生的手好大呢。”
然后,顺其自然地做了爱,虽然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的爱,好像也只是在理所应当地完成夫妻的任务而已,哪怕这的确不是一段糟糕的经历。
事后当然也没有任何温存。里琉随手抓起沙发上的小毯子,毛绒绒地裹住自己,低着头开始满客厅寻找被甚尔丢到不知何处的衣服,一边找还在一边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这里还是能住下四个人的,不是吗?”
“确实。”躺在沙发上的甚尔懒洋洋地抬起眼,扫视着周围,“明天搬过来吧。这样可以多退一天的房租。”
“好。我知道了。”
大概是一时的欢愉让她的大脑有点迟钝。直到踏出了大门,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甚尔刚才的回答大概意味着,明天她就要成为两个小学生的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