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您下楼吧……也是难得能和您见一次。”
“阿琉这话说得好像我很不负责似的。”
“但在您的心里,的确还有其他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啊。”
这话逗笑了森鸥外。他轻拍了下里琉的脑袋:“是这样没错。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是吗?”
里琉将信将疑地转过身,看着电梯镜面中倒映出的森鸥外与自己,她的头顶恰与森鸥外的耳朵齐平。这个身高在女性群体中也算是比较瞩目,不过里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长高了。
不像她的那位小个子朋友,对于身高这回事,她一向都不会给予过多的关注。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呢……不过,从理论上来说,我现在的确是还在成长期没错,所以长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你快快长高吧。”
“我已经不需要这种祝福啦,森先生。”里琉笑了起来,“你可以把这个祝福送给……算了,就不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了吧。”
说出自己的愿望会导致愿望失效,那么具体地说出对他人的祝福,大概也会导致效力减半。出于对对方的善意与友好,里琉决定噤声不语,以此保留对有人最深切的祝福。
反正,就算是不说那个人的名字,大家也都知道这份祝福是该送给谁的。
一路将森鸥外送到楼下,司机已经等在了门口,实在是惊人的效率。尽管森鸥外对她说了这次很抱歉,下次一定会补偿她之类的话,里琉还是不免悲观地想,他所说的下一次,也许是要等待很久了。
她目送着森鸥外离开,又兀自站在门口多停留了一会儿,直到因为见到森鸥外而兴奋得飘飘忽忽的心绪慢慢沉到远处,春日微冷的风把裹在外套里的暖意带走,才总算感觉自己又重新立足在了现实之中。里琉裹紧外套,转身上楼,把自己置身在温暖的空调风中,体温却还没有这么容易暖和起来。
再加上看到了正在偷吃她切好的橙子的甚尔,她更加觉得自己暖和不起来了。
她努力忍住一个尖步冲到甚尔面前夺走果碟的冲动,不想为了这点小东西和他计较。可一想到这本来应该是给森鸥外的,结果却被这个废柴男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就吃掉了,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
“诶,甚尔先生,我切的橙子好吃吗?”
这句话的确是阴阳怪气没错,但可能是因为语气听起来有点太柔和了,于是就变成了对于自己手艺如何的询问。
甚尔赶紧把一大块果肉塞进了嘴里,飞快地嚼了几口,就急匆匆地说:“好吃啊,非常好吃。大概因为是你切的,总感觉特别好吃。你在这方面倒是挺厉害的嘛。”
“唔……”里琉感觉脸居然在发烫,“没什么啦。”
阴阳怪气居然被这么拙劣的夸奖给击败了。里琉甚至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欲盖弥彰地摸摸耳朵,想要赶紧躲进房间为好。才逃到一半,她忽然被甚尔叫住了。
“剩了一半橙子给你,快点来吃吧。”
甚尔宠溺似的说着——如果他这句话的主题不是橙子,且橙子也不是里琉自己切好的话,那么他这句话的确是挺宠溺的。但考虑到有这些影响因素存在,所以他这句话的性质就自动变成了厚脸皮。
就连里琉自己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难道不是我自己切的吗”的抱怨。不过,她还是暂停了“逃跑计划”,先去解决剩下的那一半橙子了。
“对了。”甚尔把叉子倒着捏在手里,用尾端轻轻碰了下桌子,很无聊似的,还在偷瞄着她,仿佛在纠结着什么,“你好像没有和我说起过你家人的事情,不是吗?”
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里琉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就算是甚尔向她靠近了一些,她也不为所动。
“你父母的事情,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如此直白的询问,让里琉再也不能维持自己的伪装了。她放下叉子,抽了一张纸巾,回过神时,却发现柔软的纸巾已经被揉成了粗糙的一颗球。
她把球远远地丢进垃圾桶里,发出“啪嗒”一声。
精准的远距离投篮得分,可惜里琉并不想为自己的完美投掷打分。她也不是很想回答甚尔的好奇心。
她知道他想要探寻更多,在得到答案之前他可能不会罢休,保不齐还会一直“好心”地缠着她。
里琉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还是告诉他吧。
“他们都去世了,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里琉停顿了一下,往嘴里塞了好几块橙子,其中有一块居然是苦的,所有味蕾瞬间被苦涩的滋味占据,恶心得让她想吐。她强忍着咽了下去。
“是空难,连尸首都没有找到,是比较惨的死法……然后遇到了森先生。大概就是这样。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和你多说一点吧。”
今天能说的,就是这么多。其他的,她已经说不出来了。
里琉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最后一块橙子塞进嘴里,嚼也不嚼,直接咽了下去,拿起果碟,又从甚尔的手中抽走叉子,径直走向厨房。
猝不及防的,她感觉到了从背后传来的温暖。甚尔轻轻地抱着她,微冷的耳朵贴在了她的脖颈间,忽如其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发颤。
“没事的,你并不孤独。”他的声音更近,“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家人。我会陪着你的,我一定会。”
话一说出口,甚尔就后悔了。
难得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很显然他用力过猛了。
越想越觉得懊恼,他收紧了怀抱。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里琉听着也觉得假。她想要发出一声嗤笑,最好能再嘲讽他几句就更心满意足了。可她做不到。
无论是发笑还是嘲弄,这些简单的动作都骤然艰难了许多,指尖的颤栗似乎蔓延到了心口。她觉得这一定是因为甚尔把她勒得缺血了,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其他原因,她当然也不会被这种拙劣的谎言蛊惑。
可还是……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