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明琛吃过晚饭,秦悦颜更加坚定要帮他和沈氏集团谈合作的念头。
她被傅明琛送回家,没待几分钟又风风火火地去找沈周安了。沈周安这个时间没在公司,被秦卿韵好说歹说带到老宅做全套的身体检查,家庭医生陪同。
大客厅内,沈如风和秦卿韵坐在主位上,家庭医生坐下面的客座,而沈周安则懒骨头似的靠着墙,长腿支地,薄薄的眼皮半掀。
秦卿韵将看完的身体报告递给沈如风,沈如风戴上眼镜跟研读报表一般地认真看。
家庭医生:“少爷的身体素质近些年来越来越好,各项指标都很标准,两位不必太过担心。”
沈周安抬起眼皮看向沈如风·和秦卿韵,附和道:“爸妈可以放心了吧,医生都说了我很健康。”
秦卿韵是知道的,儿子很注重身体锻炼,现在体能比体院的运动生或许都要好。不过沈周安小时候的病弱体质一直是秦卿韵的心理阴影,她还是坚持道:“每两个月一定要体检一次。”
她低声嘟囔:“我今晚不把你抓回来,等你跑出国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沈周安看了她一眼,没和她贫嘴,乖顺地应道:“知道了。”
沈如风放下报告,抬了抬眼镜,问他:“这次出去要多久?”
沈周安:“不知道,我尽量早点回来。”
他的朋友前几天帮他找到了有能力治疗周安眼睛的国外专家,在德国。他亲自打电话过去请他帮忙诊疗,那医生在收到周安病例的时候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谈都不和他谈。
无缘无故的。
虽然吃了闭门羹,但沈周安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或许是电话预约不够有诚意,他要亲自去德国请他。
秦卿韵极力想将沈周安留在老宅睡一晚上,沈周安说要回去整理行李。
两位长辈将沈周安送到老宅门口时,秦卿韵不舍的同时暗暗戳了戳沈如风的胳膊。默契的老夫老妻交换了一个眼神,沈如风就开口问沈周安:“那个,你这次帮的那位女生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沈周安拉开车门,手停顿了一下,转身看他们俩。
沈如风和秦卿韵对他的关心一直保持着不让他抵触的距离,他们不会派人偷偷窥探他的私生活。不过他也没有刻意回避他们,这次找眼科医生的事情还是动用了老沈的人脉才找到的。
沈周安点头,默认了。
秦卿韵眼睛倏地亮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带那姑娘回来见见我们呀,妈妈这些年给她准备了好多礼物呢。”
沈如风也隐隐心动。救他们孩子一命的小姑娘要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沈周安三两句解释:“事情有点复杂,你们暂时不要出面。”
沈周安回到自己的小别墅,简单整理了行李,十几分钟不到就让司机带他去机场。他定了最近的航班,午夜时间起飞,到德国正好是白天。
沈周安前脚走,秦悦颜后脚到沈家老宅,她郁闷地问秦卿韵:“小姑,表哥呢?不是说他回家了吗。”
秦卿韵还停留在依依不舍的情绪中:“他就待了一小会儿,这段时间要在国外了。”
见秦悦颜失落的表情,她问:“对了,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秦悦颜也不扭捏,她和秦卿韵的关系向来很好,稍微一撒娇,姑姑姑父都会满足她的。
秦悦颜笑着说:“这不是寒假了么,两个月时间有点长我想着去公司锻炼一下,表哥负责的那条支线的业务正好是我感兴趣的,就想去他手底下实习一段时间。”
沈周安回国后最先上手的是唐宋——沈氏旗下的高端香水品牌,几十年前便已在香氛界奠定了一席之地,国内外的名媛贵妇香水收藏柜中必有一支唐宋香水。近些年来国潮复苏,唐宋在国际上的发展势头更猛。
秦悦颜感兴趣也在情理之中。
秦悦颜有上进心,秦卿韵和沈如风当然鼓励。秦悦颜也不是仗势欺人的孩子,不会因为近亲关系做出格的事情,他们很放心。
“我回头跟助理说一声,给你安排一个实习岗位。”
秦悦颜喜笑颜开:“好嘞!谢谢姑姑姑父!”
——
凌晨两点钟,在整个嘉宁公馆陷入沉睡时,周安掀开了被子。她简单收拾了一套旧衣服,带上证件和手机,拄着盲杖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在公馆门口的保安换岗时,她趁机走了出去。
夜晚风很大,她身上穿的衣服又很单薄,她却没有过回头的想法。
去哪呢……她要去哪呢……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走的是她常常散步的江边步行道。看不见很容易迷失方向,但周安很早就学会了在黑暗中丈量路程的本领。
再往前面走百来米,就是沈先生的房子。
周安停留在沈周安的别墅门口,站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面走。
虽然她和沈先生是朋友,但还远远不到能收留她一晚的地步。况且她对沈周安几乎是一无所知,她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周安拐过两条街,走进街角的二十四小时开放的便利店,就是她前几天买过薄荷糖的那家店。店员记得这位仙气飘飘的盲人姑娘,为她端上来一杯热水。
外面太冷了,周安是来店里蹭空调的。什么也不买就享受服务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坐了半个小时后,她买了一颗茶叶蛋。一块五一个,大概是店里最便宜又暖呼呼的食物。
在便利店熬到早上六点半,这座城市的早班车开始运转了。周安走到公交车站,坐上了去张凤洁大学的大巴车。
周安在张凤洁学校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儿,给她拨了电话过去:“凤洁姐姐,你在学校吗?我——”
电话里传来一阵穿衣服收东西的声音,张凤洁的声音语速很快,她打断周安:“安安啊,姐姐起迟了,要赶去上课了,过会儿给你电话哈。糟了糟了,早八赶不上了——”
周安舔舔唇,多余的话什么也没说:“好,姐姐去忙吧。”
挂断电话,她握着手机在人流如梭的校门口发呆。
她做了太久衣食无忧的笼中雀,忘了身边的人大多生活充实又琐碎。张凤洁要上学、要打工,她不能给她添麻烦。
京城那么大,她认识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她现在真的无处可去了。
周安心底深处萌生出强烈的想要回家的欲望。
那个南方的小家是她最后的港湾,奶奶永远包容她爱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不要怕丢脸,回家吧。
周安踏上了去车站的公交车。
中午十分,她坐在嘈杂的火车站候车厅,手中捏着回家的车票。离开嘉宁公馆时,她就解绑了傅明琛的卡。口袋里仅剩的零钱买完最便宜的绿皮火车坐票后,还剩下十几块,勉强能支撑她回家。
绿皮火车到站,周安在好心的车站乘务人员的帮助下走了特殊通道,坐上车。
尽管是工作日,但绿皮火车上的乘客却一点儿也没少。兜卖零食饮料的销售来来往往,打牌声、婴儿的啼哭声连绵不绝。
周安一直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
因为她看不见,一个人的时候更要警惕各种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