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笑话你。”
耳边却传来轻笑。
显然不信。
“将军!”邬怀羲加重了语气,手上的力道却松了。
剑兰撑起身子,与他对视,邬怀羲不知是惊是恼,面上浮着层薄红,引得她忍不住捧着他的脸,拇指在面颊划过。
那红更深了。
“叫谁呢?”剑兰轻声问,透过他如墨的眸中看到了自己,让人移不开视线。
邬怀羲是背靠着树坐着的,剑兰半跪在他身前,大半的力都在他身上,两人之间不过半臂的距离。
这次他可以确认眼前的人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知到。
那交织的气息给他一种耳鬓厮磨的错觉。
“嗯?”她在催促他的回答。
这当然是错觉,他告诉自己。
邬怀羲近乎屏息,喉结微动,有些不自在地曲起腿。
从他的角度乍看去,剑兰仰着头,上挑的眼尾勾着烂漫春情,细瞧下,唇角噙着的浅笑更像是胸有成竹的挑衅。
她在逼他。
“将……将军。”
邬怀羲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可剑兰仍不满意,拇指从颊边划到嘴角,上睑微合,视线也随之移动,复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灼热地眼神有如千斤重,几乎让他溃不成军。
她还在循循善诱:“将军是谁?”
这是他一直试图避开的,如今却避无可避。
看着她从崖上跳下时,看着她眉眼含笑地注视着他,看着她朝自己伸出手,自己却未能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熟悉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那是经年旧梦里让他无处安眠的恨与痛。
所以他才脱口而出那声呼唤。
邬怀羲闭上眼,喑哑着声音认命地喊了声:“剑兰。”
“哎。”剑兰心满意足地应道,“我的名字这么难念吗?都跟你说了出门在外叫名字即可,还总是一口一个将军的,你没听恭明令狐堂都怎么称呼我的?不对,这一路我好像也没听他们喊过......算啦,本姑娘恩准你直呼我的,嗯,名讳,还不快快谢恩?”
邬怀羲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偷腥猫儿得逞又得意的笑,灵动又嫣然,只觉一股暖流在心间环绕,让他忍不住也想牵起唇,与她一起痛快地笑,再没有比此刻更温暖的时候了。
可压在心头不敢言说的深重罪孽又让他倍感绝望,他惨然一笑,剑兰正站起身,没有看到。
邬怀羲随即也借着站起来的功夫掩去了混沌的情感,仿佛先前并没有发生什么,故作坦然地说道:“起码此刻可以肯定,那幻境不是你我单独一人走过的。”
“的确。”剑兰点点头,“我从未想过世间还有这般幻境,太过真实,完全让人分不出真假。他甚至让我们两人同时进入一个幻境,真是不可思议。”
“若照他暗示,五将分别走入的幻境中,还都是与你同行。”
剑兰笑了笑,问:“你当时……吓得不轻吧?”
邬怀羲垂眸,想要含混过去,倏而又想起什么,迟疑地说:“可方才在幻境中,之所以感到真实,是因为……”
“因为你能触碰到我。”剑兰替他补充道。
邬怀羲点点头。
剑兰给了他一个显而易见的眼神,“或许是因为……在幻境外,你我始终牵着手吧。”她把自己的右手举到邬怀羲眼前,手心手背里里外外地向他展示,“方才我比你先醒,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我的手从你手中抽出来,你瞧瞧,到现在还红着呢!”
邬怀羲慌乱地移开眼,剑兰却不依不饶,“哇,就和你现在的脸一样红!”
“邬公子,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的脸是什么颜色,但你看我的手就知道了。”
“将军!”邬怀羲低吼。
剑兰哈哈大笑。
“混乱的方向,人为操控的白雾,拔地而起忽又消失无迹的茶摊,于解渴无益的茶水……尽管如此,还是会让人疑心兴许仍处在真实世界。”
“恐怕你我最终也只能道一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民间能人巧匠大隐于市,难得一见,倒是我们的荣幸了。”剑兰感慨,顿了顿又说:“以他幻化空间的本领,想让人在幻境中看到什么、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或许让人看到心中最害怕之事,或者引人为利益相争,自相残杀。”
邬怀羲颇为庆幸地说:“幸好他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否则,当真是毫无招架之力。”
剑兰正要点头附和,转念一想,又提出一种可能:“依我看,这老翁心存良善,不似随意残害他人之人。先前疯癫痴傻出去的青年,或许另有隐情。”
“此话怎讲?”
“你想想,若你身居世家高位,知道此地有宝藏,第一时间会如何安排?”
邬怀羲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派手下人前来打探。”
“若无功而返,甚至无人返回呢?”剑兰又问。
“那从此便要谨慎行事。”
“比如?”
“让熟悉此地的当地人进来打探。”邬怀羲恍然。
剑兰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继续说:“不幸的是,玉屏县的青年壮汉也别无他法,反而受了很多惊吓。”
“于是,”邬怀羲接道:“这幕后之人便将心思打到了何五谷这样的人身上。”
“可为什么是何五谷呢?”剑兰仍百思不得其解,“他定然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听那老翁的意思,恐怕前来寻宝的人中,也不乏命殒于此的。”
“探路的替死鬼……”剑兰沉吟,琢磨着其中意味,“这替死鬼必然要容易拿捏,即使平白无故死去也无人在意。”
“他身上有纹印,必然是家奴出身。这便是特殊之处。”
剑兰冷笑,“可不是么,家奴为私有物,最是好拿捏了。”
“说起这个,我又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