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她,好像越来越嗜睡。
穿上鞋,她走出房间往客厅里的落地窗外看去,广阔的平原远远地延成一条线,与烟灰色的天空相接,没有黄昏,没有烟霞,只有无穷无尽的灰,无穷无尽的远,无穷无尽的孤独,昏黄色的草地一路平铺延展,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是世界一个人的独舞,宛如那里就是世界尽头。
仿佛受了蛊惑,尧尧穿着拖鞋就往那尽头走去。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还只穿着在家的睡衣。
她眼神空茫,没有焦距,心中一滩死水。
她只是觉得她应该去,她应该走,她不应该只是呆在这里。
那是老天,是神明对她的召唤。
恍若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的心,往那个方向走去,走去......
走去遥远的那边,走到尽头,走到所有人都不认识她的地方,在那里她可以得到永生。
她仿佛捕捉到了生命与她那丝若有若无的隐藏联系,那股力量,如同藤蔓,丝丝缠绕,温柔缱绻,缓缓爬上她的心头。
她无法控制,亦不想控制。
她走着,走着,不知疲累的走着,那栋深蓝色的欧式别墅已经离她很远很远,她只是走着走着.......
老天......
她只是走着走着......
她走了很久很久,眼前看见了一排排耸入云天的巍峨青山,最高的山峰上还覆盖着厚厚的白色积雪,雾蒙蒙的黛青,是仿佛是自然界最美的颜料。她的视线下移,停在了那条仿佛从峻山之间留下的宽阔的河流上,澄澈幽静的河水宛如上天给予的最慷慨纯净的馈赠,尧尧不受控制的往那里走去,慢慢的蹲下来,目光呆呆静静地看着河水缓缓流动。
暗暗地光线中,视线里仿佛有什么在跳跃,尧尧定下眼眸看去,居然是鱼,扁扁的,但背上却有一小块鼓了起来,鳞片细小,甚至边上还有橙色条纹。长得好奇怪的鱼。
尧尧看着水中艰难逆游的鱼,呆滞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破裂。
盛清回来的时候,花园的栏杆是打开的,他走进去,发现尧尧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放在冰箱里的午餐也没有被动过。他在房子里喊了几句,偌大的房子,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回音,一遍一遍的喊着:尧尧,尧尧......
心上的沉重浅浅淡淡地蔓延开来。
他今天用那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她生气了......
所以她要离开!
盛清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郁郁的情绪。拿起钥匙就往外走去。
路过门关时,他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瞬,她没有穿外出的鞋子,既然穿着拖鞋去,那么应该不会太远。
心缓缓的松了口气,盛清思索一瞬,上车就往屋后的一望无际的平原开去。
车速很快,失去了一向的平稳,只是短暂的十几分钟,盛清却像是度过了漫长而孤寂的一生。
天已经全黑了,平原上并没有照明的路灯。
最后,他在河边找到了她。蹲在岸上,宽大的白色睡衣裹着她瘦弱的身体,小小的一点,与这夜色一起模糊视线。尽管这些天他费尽心思给她做吃的,可来到温哥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然瘦了不少,脸上再不见在中国的红润。
“尧尧......”他一步一步,步步小心,一寸一寸的靠近。
听到声音,尧尧慢慢的转过了头,在看到是他后,怔了几秒,然后慢慢露出了笑脸,竟如花瓣轻盈:“盛清,你看。”她指向河里。
这时候已经看不见什么了,河里一片黑暗,盛清开了车灯,暖黄的光亮照明尧尧周围的一块。有那么几缕光直直的照进了河里,有那么几条鱼恰好经过,盛清便看的一清二楚。
“嗯,那是洄游的三文鱼。每年七到十月,它们就会从太平洋游过来,要到高高的山上去产卵。”说话的同时,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然后牢牢地裹在尧尧身上。
“为什么要去山上产卵?”她难得有自己主动发问时候,盛清沉默了两秒,黑夜中看不清他的眸色。
“这个是三文鱼特别的产卵习惯,它们只有经过长距离到达高海拔的上游找到一个平静的湖面才可以产卵。它们的洄游之路很辛苦,不仅逆流很艰难,还需要不断跳跃去往更高层的阶梯。在这期间,会遇到熊类或者其它以鱼为食动物的捕食,甚至将卵产下来后,鱼卵还可能被鸟叼走。”
“那三文鱼产卵之后,会怎么样?”
“它们会死掉,尸身被其他动物吃掉。或者被鸟抓走,残骸补做大地养分。”盛清很平静地说。
其实尧尧高中时,在地理试卷上看过这样一个题目,也是关于鱼类洄游,只是了解的并不详细。没想到它们的现实竟是这样的悲壮。
尧尧沉默了很久,盛清揽过她的肩膀:“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