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温暖,虽不如中国的炽烈,可这样温柔澄澈纯净的阳光大片慷慨的洒下,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温馨。
“尧尧,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盛清从房子里出来,走到花园,看见躺在椅子上闭眼假寐的尧尧,朝她走了过去。
尧尧没有说话,盛清弯身拿开盖在她脸上的帽子,明亮的阳光无声的倒在她脸上,她下意识的用手睁开眼睛,在手的阴影遮蔽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看见了盛清。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是琥珀色的,有种静水深流的宁静。他看见她的瞳孔慢慢缩小,沉默的看着他。
这是在问他。
“我们今天不在家里吃,我带你出去,好不好。”盛清重复一遍,语调温柔,俯身注视她。
尧尧无声而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盛清带她去了Fairmont (费尔蒙),这是世界级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这里很安静,而且很近。
来到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盛装打扮,而尧尧一身朴素,盛清也穿了一身休闲装。还好中午不比晚上,大厅里的人并不多,没有什么人看到他们。
“你好,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吗?”一落座,服务生便有礼的走了上来。
“你好,”盛清用英语说,有种伦敦腔的深厚在里面,“开胃菜就这个博古斯海皇搭配鹅肝油松露酱,北欧海鲜浓汤,不要色拉,主菜就普罗旺斯炭烧乳牛粒配迭迭香汁,各来两份。谢谢。”
盛清将菜单还给服务员。
等待的过程中,盛清走过去蹲下来,将餐巾在放在尧尧腿上铺好。回到座位上,盛清笑着问:“想吃甜点吗,这里的冰淇淋很好吃。”
“不用了,谢谢。”尧尧低下头,看见那块酒红色的餐巾,炫目的颜色,她的目光渐渐涣散。
见尧尧低下头,盛清蓦地笑了,声音呵的一声,很是撩人心魄:“其实我也没想让你吃。”
尧尧的神被拉回来,抬头呆呆的看了看盛清,盛清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商场的不远处。
“Lolita,你在看什么?”季子淑的脚步在看见盛情的那一秒停住,即将扬起的灿烂笑脸在看见对面的女人那一刻生生垮下。
“Lolita,你怎么了。”好友见她一脸惊恐,瞬间又转为愤怒,那双深蓝的眼睛颜色仿佛深了点,疑惑地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是一对穿的很普通的情侣在吃饭,只是女孩穿的太随便,胜在皮肤白皙,男人倒显得贵气逼人。不过在这样高档的酒店两个人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可是......也不至于太过注目吧.......
季子淑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即将冒出杀气,可因为顾忌自己的形象,虽直直的射向坐在盛清对面的女人身上,但还是有所收敛,谁知下一秒,她就看见盛清蹲下来为她铺餐巾!
愤怒渐渐转为不敢置信,她陡然间忘记了形象,双眼瞪大看着他们,Logan那样的男人,淡漠优雅,清冷高贵,她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他对女人从来采取有礼疏离的态度,可现在,他居然为一个女人铺餐巾!
怎么会......怎么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再看那个女人身上,全是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地摊货,满满的劣质感!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子淑咬牙切齿,越想越愤怒,丢下一句:“我不去吃了,你自己去吧!”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她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在暗中观察他们。
她看见他一贯淡漠没有情绪的眼睛,在触及到对面的人身上时有了温度;他将食物蘸了汁,在放进她的碟子里;他居然还拿她的餐巾帮她擦嘴巴,动作缓慢轻柔,像是对待自己珍藏的宝贝;她听见他温柔低沉的声调,耐心十足的对她讲着中文。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由自主的紧握。
短短的一个小时,却像一辈子这么长。她慢慢冷静下来,慢慢只觉得心痛,慢慢只觉得悲伤。她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来加拿大接手企业,她也回来,去英国读书,她第二年也赶紧考去,他对女人淡漠,却对她有几丝包容,让她能在那些女人面前趾高气扬的走路,她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
一直以来忽略的细节,现在却一点一点清晰浮现。他虽然会对她笑着说话,却是止于礼貌;他从来不会主动碰她,甚至她主动,却受到他的冷漠淡然。他从来没有给予她这样的温柔与耐心。
可是现在,他说没时间陪她吃饭,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吗?
季子淑的眼神渐渐变得犀利,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里悄悄滋生。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条条大路通罗马,想要知道Logan住在哪里,办法总是有的,只不过之前她不屑于用。
第二天,季子淑站在了盛清在卡皮拉诺河旁的房子门口。
思考了两秒,她还是转身离去。坐回车里,深蓝的眼睛透过车窗丝毫不松懈的紧盯着大门.......
吃完早餐,盛清想带尧尧出去晒晒太阳,这几天是难得的好天气。过些时候,天气就会急剧降温了。
尧尧眼皮不动,无声拒绝。
盛清沉默的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未说一字。
尧尧回到房间,呆滞的目光望着天花板。不一会儿,眼前袭来一阵一阵的困倦,她脱了鞋子,爬上床又睡了。
这一觉只睡了一个小时,她是被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天黑的很透彻,一团黑暗密密麻麻的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尧尧静静的望向窗外,透明洁净的玻璃上是透明的点点雨水,很快流动汇聚成一滴,快速流了下来,连成一条透明的线。
耳边刷刷刷地雨声源源不断的传来,啪嗒啪嗒,哗啦哗啦,雨点重重的砸向地面,迅速,有力,又像是出其不意的突击,最后才发出激烈悲壮的“啪”的碰撞。
屋子里很暖和,仿佛与窗外是两个世界。平原掩藏在朦朦胧胧的雨幕身后,让人看不清它的边际,半隐半现更显神秘。
尧尧呆呆怔怔的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走到窗户前,哗啦的拉开,窗外的雨伴随着冰冷的空气争先杂乱的涌进,飘飘零零,湿凉的触感扑面而来,她却麻木,如木偶般一动未动,很快沾湿了身。
有人说,世界上最极致的痛是生莫大于哀思。尧尧缓缓闭上眼睛,掩上一眼的绝望空洞。
这几天都没有做过去的梦了。幸福的,悲伤的,绝望的,都没再遇到过。仿佛就这样,随着时光推移,她的过去渐渐成为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