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回来的时候,江夏已经检查得差不多。
与班主任传递任务完成的信息后,江夏作势起身,想要回到座位上。
刚离开凳子一点,班主任把扩音器放于木质讲桌上,便开始说话。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给予江夏反应的时间。
江夏半撑着手,僵硬片刻,只能咬牙又坐回了原本的凳子。先前检查作业时她没有时间去观察全班格局,如今空闲下来一看,果真是清清楚楚。
原来老师们常说的“你们在下面干什么,我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是真实的,没有骗人。
就像现在,江夏眼神不自觉地往某人所在之处望去,她看见他低头在写些什么,不一会儿又抬起头,与她的视线交汇。
心底有一片云,踩在上面,被揉碎了,使她内心咯噔一下。
江夏慌忙地别开视线,想躲掉宋祁眼神里的探索。明明她对着月亮潜心许的愿是“神明锁住你的眼,只看向我”,而今她却不敢直视。
内心的胆怯,无法泯灭。
宋祁刚补完那几页空白作业,抬眼想要放空,整顿一下。没曾想寻上了她的眼眸,待想探寻她的意味时,她已经别开眼,看向别处。
不是因为厌恶而别开,好像是一种在意。
他有点迷糊,这种在意好像自己也曾有过几次。
那年中秋搬月饼,她悄悄触碰自己,内心是有一瞬的触动;她第一次坐在讲台上管纪律,不像如今游刃有余,她遇到管理难题时自己想也没想就出面帮她;放假后自己上线打游戏,不自觉地邀请她,在她被对家喷时,自己又不顾的为她说话……
直至今日,她被玻璃反射的余辉刺到眼睛,自己下意识拉她到身旁,给她挡光。
一切像是有迹可循。
宋祁顿了顿,再次看向位于讲台上坐着的江夏。
她坐在上面好像有点尴尬,他能感受到她的如坐针毡。也是,明明是个不太敢于表现的人,在上面被人生生瞧着,难免会觉得为难。
他也看见了窗外的落日又往下沉了一个度,颜色更加深橙了,不过那光不在似先前那么耀眼,而是显得暖色起来。
空气中的分子游动,束束暖辉随着点点微风,飘随进教室,稀稀落落散逸在江夏身旁。她脸庞一侧的发丝被吹动,在眼前来回波动,挡住了视线,江夏抬手轻挽,别于耳后,又抬眸看了会儿余辉,想起不久前宋祁为她挡光,不禁轻笑。
风吹动,挽发丝,莞尔一笑,动于宋祁心间。
黄昏片刻,他想到《诗经》里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原来孤独的航帆,也能寻觅岸边而依靠。
先前班主任的话语还能时不时蹦进他的耳朵,现在他却一点都听不见,眼观,耳闻,心动,都系于讲台上的人。
宋祁就这样,默默瞧了她一节课。
下课铃声一响,江夏迅速起身,往座位走去。
赵杰看她一坐下,拿出水杯一咕噜地灌,问道:“你坐在上面一节课是要渴死了吗?”
江夏摇头,咽下眼前的水,才回:“不是……渴死不至于,应该是要尴尬死。”
赵杰点头:“那确实蛮尴尬的。”又进一步询问,“你在上面能看到些什么?有没有老师他们平时吹的那么玄乎?”
“我看见你同何晓在讲悄悄话,还对着我说哑巴话。”
赵杰:“……”
大叹一声,“还真看的全啊!”
江夏无言,没去回应赵杰在那惊叫唤着从前上课不该那么猖狂,应该收敛些。
她一直在细想一件事,坐在上面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种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是从宋祁的方向而来,但是自己又不敢大胆望去,看看是否是宋祁。
以至于一节课她都在思绪来,思绪去。
还没琢磨透,陈禾走过来,激动地拍了下她,吓得她浑身抖了抖。江夏一个眼神看过去,仿佛在说“你最好有事情说,不然就去死”。
陈禾无视她的愠怒,说道:“小夏,刚刚班主任说要换位置,按照成绩自己选!”
赵杰撇嘴,有些许的不屑:“所以呢,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陈禾白眼:“我又没和你说,你是浮萍,爱去哪去哪。”
江夏却道:“换位置?班主任说了?”
“对啊,我专门来找你,和你商量应该坐哪。”
江夏这才记起来,上节课有心事,完全没听见班主任说的一个字。她无力地望着陈禾:“你在我前面,你坐哪我就坐哪,我允许你的私心跟随。”
言下之意,我不介意你去坐与陈言进相距近的位置。
“包在我身上。”陈禾拍拍胸脯。
赵杰晕圈:“什么私心跟随?”
陈禾对他做了个“咯咯咯”表情,“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乱猜测。”
江夏为了防止两人吵起来,适时换了话题:“赵杰,你和何晓的同桌之旅要结束了,你有没有找好下家?”
赵杰耸耸肩,无所谓道:“我随便啊,反正坐哪都行,至于她,肯定要和秦宁月一起坐,他们俩就像你俩一样,整天形影不离的。”
听到赵杰的话,江夏在心里细细品味。
是啊,玩得好的人都会形影不离。
如果陈言进和他坐在一起,禾苗又选了接近陈言进的位置,那和他也可以多些接触。
想到这,江夏又黯然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