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们的蒙阴女郎,”他大着胆子戏谑道,越说越出格了,有机会我非得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一下不可,不过呢,他没直接说“我的蒙阴女郎”,还算他知道分寸,我当下就不和他计较了,“你看啊,她当过班干部,拿过奖学金,说明她一开始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很用功的,而且智商还不错。可是后来她竟然主动退学了,这就非常了不起了,她太有胆量了,就为了考北大——”
“人才啊。”我轻轻地褒贬道,其实我不大赞成这种做法。
“一般人,恐怕是不敢吧?”他试问道,那是自然。
“比如我,就不敢。”他又抢道,就怕我回答了他的问题。
“呵呵,你也是人才,和她不一样的人才。”我繁衍着骗他道,既然他说话随随便便,那我说话就不用太过脑子喽。
“过奖了。”他呵呵笑道,笑我嘴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蜂蜜。
我自然没理他,我很喜欢这样和他较劲。舔狗自有舔狗的乐趣,女神也自有女神的乐趣。我们都是平等的,谁也不欠谁什么。
“好吧,继续说我心目中的英雄,伟大的芙蓉妹妹吧,”他接着狂浪道,唯恐自己掀起的风波太小,配不上他现在一路飙升的奔放心情和狂野想法,“她退学,是因为她想考北大,万众瞩目的北大,光芒耀眼的北大,那是随便谁都能考进去的吗?”
“有理想,有抱负,是好事。”我即兴评论道。
“多好的理想啊,多励志的做法啊,多勇敢的决心啊,绝对比我这个懒货强多了。”他随即感叹道,有点抽风的意思。
“嗤,谁还没个北大清华梦啊!”我在内心鄙夷道。
说实话,以前我也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到底是上清华好,还是上北大好呢。我觉得吧,差不多所有的中国学生都曾被这个极其有趣的纯属妄想中的重大问题深深地困扰过,就像他曾经给我说过的那样,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曾纠结于是选择林黛玉做媳妇好,还是选择薛宝钗做媳妇好,现在想想就觉得可笑,好玩,有意思。
“我们高三的班主任当年就曾经这样说过我,她说她一直都很欣赏我,看好我,”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自吹自擂起来,我单从话音里还听不出来他得班主任是男是女的,不过我感觉应该是个女的,因为只有幼稚的女老师才会如此眼瞎,分不清石头和美玉,竟然认为他将来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说我天生就是考清华的料,不应该整天吊儿郎当的,不认真学习,而最最要命的是,我听了她的话竟然认为她说得对,说得很有道理,她简直就是我的伯乐,而我,就是一个被我自己活生生地耽误了的好苗子,只要我肯努力学习的话,我也许真的能考上清华,那个原本遥不可及的大学——”
“唉,人贵有自知之明啊。”我暗暗叹道。
“现在也是遥不可及啊。”我想。
“那么,你后来努力了吗?”我温和地嘲讽道。
“当然努力了,要是不努力的话,我现在能和你这种高层次人才在一个单位混吗?”他不打正点道,也不管这句话的效果究竟如何,直接张口就来,真是再次让我无语了,我已经多次无语了。
可是,我觉得这句玩笑话一点水平都没有,因为我想起了网上流行过的一句话,即:我奋斗了N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喝咖啡就说喝咖啡的话,谈什么奋斗,谈什么N年?平白无故地说那些扫兴的话干嘛呀?和你喝咖啡的人,在乎你的从前吗?从前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根本就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我认为。我不喜欢老是和我谈从前的人,尤其是男人,我喜欢有人和我说未来。像《暖春》《苍生》《篱笆女人和狗》这一类的电视剧,我不喜欢看。
农村的生活我太熟悉了,我看了之后胃疼。
我像往常那样使劲白了他一眼,让他自己照镜子看看。
“可是呢,”他转而又用较为丧气的语气说道,终于知道点生活的厉害和手段了,不再一味地浮浪夸张了,不再尽情地显摆了,关公面前没必要耍大刀,尽管我不是什么关公,“努力归努力,用功归用功,而且我都差点拼出血来了,就是事情有点天不遂人愿,理想中的局面并没有如愿到来,最后我还是去了一个很普通的学校——”
“我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了。”他悻悻地说道。
“那个时候,我饭都吃不饱,真的——”他小声嘟囔道。
我不禁开始胃疼了,我不想听下去了,我没兴趣。
“我看他也就是这个水平吧,”我恨恨地心想,不平衡的感觉来得有点凶猛,如在非洲大陆盲目奔跑的灰犀牛一般,我不明白他今天说话怎么会这样硬气,然后又有点颓废的意味,就像喝醉了酒一样,着实有点过于拔高自己了,同时又有点过于贬低自己了,“连个研究生都没上,还好意思当我的老师,真是的。”
“要不是他虚长我几岁,”我没头没脑地想着,“我早就给他翻脸了,至少我也要给他点脸看,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究竟姓什么,他又是在和谁说话,他前边已经说了什么,现在又说了什么,随后他还打算说什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