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暗淡,繁星隐匿,在这无边的寂静里,唯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夜色里坚持不懈地响起。
那也许是老旧自行车零件磨损的声音,又也许是它因过载而发出的抗议声。
也可能是贺鸣来的时候蹬得实在太猛,这辆饱受摧残的自行车这会儿终于忍不住诉苦。
陆笙笙坐在后座上,双手虚虚环着贺鸣的腰。
夜里的风一吹,之前被吓出的冷汗贴在背上凉飕飕的,她下意识收紧手臂,企图从贺鸣身上汲取一点温暖。
贺鸣的腰很瘦,但抱起来却有肌理的质感。
他应该是有腹肌的......
而且他这件衣服的面料摸起来也好舒服,让她想起小时候家里那张用了很多年的大花毯。
表面平平无奇,却有让人上瘾的触感。
抱着抱着,陆笙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这行为好像有些不妥。
她眨眨眼,不着痕迹地把手松开一点。
她以为这样就不会被贺鸣发现,殊不知那人早就注意到了她的手。
自她的手贴上来的那一刻,贺鸣的心就好像飘在了云端。
察觉到腰间的那双手紧了又松,贺鸣嘴角那一抹浅浅的弧度瞬间消失不见。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右手中指轻勾刹车......车子先是降速随后稳稳地停了下来。
陆笙笙不解他为何突然停车,还来不及问他,她原本放在他腰侧的手突然就被捉住了。
贺鸣没用几分力道,因为陆笙笙很配合。
他握着她的手,引着她紧紧环住他的腰。
说是环其实不太准确,陆笙笙觉得这倒更像是扣住他的腰。
而且这个动作,她莫名有些浮想联翩。
“抱好。”
贺鸣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自然地命令。
如果不是陆笙笙发现他的耳尖通红,她大概真的会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给骗过去。
抱好就抱好咯,陆笙笙牵了一下嘴角,乖乖地收拢手臂。
既然是他主动要求的,那就不算占他便宜。
之前贺鸣全副心神都系在陆笙笙的安危上,以至于身体的其他感觉统统被他暂时屏蔽了。
这会儿陆笙笙已经安全坐在车上,他才后知后觉身体各个部位哪儿哪儿都难受。
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往肺里丢了一块刀片。
大腿也酸疼得不行,每一次抬起都异常吃力。
但没关系,只要陆笙笙安然无恙地在他身后就足够了。
陆笙笙这时候还没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她只是觉得很累。又困又累。
久违的睡意涌上脑海,她昏昏沉沉地贴上了贺鸣的脊背。
他的后背宽厚温暖,叫她舒服地眯起了眼。
她甚至还忍不住在他背上轻轻蹭了蹭。
慵懒满足的模样像只撒娇的小兽。
贺鸣背后被她贴着的那块皮肤像是起了一阵奇异的痒,酥酥麻麻顺着他的神经直抵心脏。
明明只是被她靠着而已,他却不受控地红了整张脸。
连耳根都红到发烫。
“贺鸣。”
陆笙笙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
陆笙笙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贺鸣。”
“嗯?”
“贺鸣贺鸣贺鸣。”
一连三遍,嗓音里还带着慵懒的困意。
贺鸣依旧还是很配合:“嗯,在呢在呢在呢。”
明知是如此幼稚的把戏,他还是乐得同她体验。
在他浅淡的语气里,就连风也嗅到了一丝宠溺的味道。
陆笙笙枕着他宽厚的脊背,轻轻呢喃:“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
“什么牌子的香水?”
她好喜欢。
听清她嘴里说的话后,贺鸣脑子有三秒的宕机。
她刚刚好像是说他身上的味道好闻......
她在闻他的味道......
......
贺鸣艰难地运转着他此刻有些迟滞的大脑,不太确定地答:“好像是香奈儿吧,我也记不太清了,这款我记得是叫蔚蓝。”
噢,原来是香奈儿啊,买不起。
蔚蓝?陆笙笙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之前有一阵营销还挺猛的。
据说它还有个外号叫“渣男香”。
天天喷香水,他还挺精致。
像是洞悉陆笙笙的想法,贺鸣开口解释道:“这不是今天刚喷的,应该是之前留在衣服上的味道。以前在学校做医学实验的时候,经常需要解剖兔子和小白鼠,身上可能会有味道,所以我习惯喷点香水遮盖。”
“后来到医院上班以后,整天又要闻消毒水味,所以下班了也会习惯性喷点香水。久而久之我的衣服就染上了香水的气味。就算现在不怎么喷了,也还留着一点味道。”
原来是这样啊,陆笙笙了然,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腌入味了吧。
贺鸣本想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瓶”,转念一想他何必要说出来呢,到时候直接送不就好了。
既然她都说了好闻,那肯定不反感就是了。
如果他说出来的话,她指不定就因不好意思当场拒绝了......
本来陆笙笙坐在车上都快睡着了,到了营地洗过澡后困意反而又消失了。
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眼神有些空洞。
许是她的反射弧太长,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凶险,她在那场凶险里的表现又何等愚蠢。
傍晚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目标应该是她的相机。
——抢劫和偷窃一直是皮博尔乃至整个南苏丹最严重的治安问题。
极度的贫穷是滋生罪恶最好的土壤,偷窃和抢劫的恶行在此地屡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