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醒时记忆的几天,陈识没有给梁可味安排什么任务。梁可味就把相机带来餐厅,拍一些推广素材。没有客人的时候,拍店里的装潢;借着认识餐厅同事的机会,拍同事工作的热情。
最关键的是,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拍一点陈识。这才是藏在她勤快工作底下的唯一一点真意。
周五下午,她在拍陈识做菜,说会回家认真看,学习制作过程,但是大部分镜头都给到了陈识。
厨房另一个人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因为他此时乐得自在,“瑞可,你这大半年没做过几道菜。可味来之后,勤快不少啊!我可得好好感谢这位亲姐妹。可味妹妹,晚上请你吃个饭?”
陈识淡淡瞥过来,“你也大半年没请我吃饭了。每次跟你吃饭都是我结账。”
大胡子过来搂陈识的肩膀,捏一把肩头阻止他说下去,随后目光落在梁可味身上,“晚上一起?”
梁可味关了相机,爽快回答,“没问题。”
下班时间很快就到了,梁可味还没反应过来,这中间经历了怎样的曲折,蹭饭的队伍竟然涨到了五个人——今天所有当班的同事,他们三个和两个服务员还有一个零时工,都加入进来。
众人走在从餐厅到停车场的路上。
大胡子一边哭穷一边对陈识咬牙切齿,明明是想帮他却被他当成驴肝肺,被他故意摆一道。最后无奈地把晚饭地点定在了自己家里。
陈识这几年经历了太多被大胡子骗去相亲的三人饭局。大胡子上一秒给他搭台,他下一秒就能拆得一分不剩。他知道自己难以在这种饭局里面表现突出,不想梁可味成为泼他一脸水、或者以上厕所借口偷偷走掉的女人。所以干脆把大家都拉上。
有餐厅主厨给自己做饭,大家都对晚饭充满期待。只有陈识冷不丁地泼一盆冷水下来说,“大胡子做正餐很难吃。”
大家早就习惯陈识的挑剔了,认为他只是在危言耸听。包括梁可味在内也这么认为,她这几天也算是领教过陈识的脾气。虽然不是对她,但是他真的好严格。她在餐厅待的这三天下来,掌握了不少骂人的英文词汇。
因此,梁可味总是不太喜欢陈识说英文,她总觉得陈识只要一开口说英文就要骂人;相比之下,陈识的中文听上去就要温柔很多。不过很可惜,她是这里唯一能听懂中文的人。
要是大家都愿意学中文就好了。梁可味一边用英文加入大家对于晚餐的讨论,一边开始天马行空,想象每个人学中文的样子。
她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时不时瞥向她,在她每一次走神的空隙里,短暂地凝视她。
直到有人提起让大胡子做一道中餐用来感谢梁可味,大家目光都投向她,也包括他的。他们在等她回答她爱吃什么。
梁可味竟然一时语塞了,因为她不知道那个菜的英文怎么说,她以“让我想想”为借口在思考怎么用英文描述那个菜,最后只好随便挑了一个感觉大家应该也能接受的——黄焖鸡米饭。
至少吃鸡这件事情,是全世界共享的。
大胡子直接说,“我不会,做得肯定不地道。想吃地道的,那得让陈识给你做。”
陈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梁可味旁边,总之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正好在梁可味耳边,垂眼低低看向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她,“真想吃黄焖鸡?还是照顾大家的口味?”
梁可味得仰一点头才能够到陈识的耳朵,“是想照顾大家的口味。我吃什么都可以。要不然还是柠檬鸡翅吧?”
她软软的气息打在他耳边,能把他的耳根融化。
陈识一扬眉:“好,都做。”
“啊?”梁可味本来是想找个难度低、量更少的菜,免得不好吃她一个人吃不完。没想到这么说完之后,反倒让她想减半的食量暴增一倍。大家的话题很快转走了,让陈识别做了这样的话变得很难开口。
到了大胡子家里,大胡子在五个人的帮助下,再加上大胡子老婆,一大桌菜很快就完成了。一盘黄焖鸡和一盘柠檬鸡翅混在一堆牛排面包中间,格外惹人注意。
大家纷纷好奇地争相去尝那盘黄焖鸡,梁可味看着这一幕有些感慨。
住校之后,她很少有机会跟别人一起吃家常菜。工作上要吃的食物已经不少了,偶尔有机会想跟室友或者同学一起吃饭,她们都会以“梁可味吃不了这种平民的东西”婉拒她,只有在吃高档餐厅的时候会叫上她。
她回过神想去夹菜,远处的盘子已经空了。有点失落地夹了一片小面包,到自己碗里才发现,在她发呆的间隙,碗里已经被黄焖鸡填满。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坐在她左边的陈识,他正在和大胡子喝酒吹牛。好像什么也没做的样子。
再看一眼自己的右边,是大胡子的儿子。他那双小短手正握着勺子跟自己碗里的豆子较劲。显然不可能给她夹菜了,她扯一下嘴角。回左边,低声说了一句“陈识,谢谢你”。
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但陈识眼角一动,说了句“不用谢”。可是他分明头也没转。
这感觉很像对面大胡子老婆虽然在跟零时工聊天,但是怀里抱着三岁的女儿,给她喂饭的动作没停过。就连小宝贝伸出小小手指要去够桌上的餐刀,也会立刻被发现及时制止。
她在陈识眼里就是需要时刻关照的小宝宝吗?
也许是梁可味的注视太久了,陈识忽然转过头来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梁可味不敢问,迅速低下头开始吃碗里的东西,或是加入别人的对话,想要掩盖掉那一个瞬间的局促。
大家还在讨论黄焖鸡的味道。可惜梁可味脑海里没有关于黄焖鸡味道的记忆,想象也想象不出来,只能在每句话的末尾加一些“嗯”“真的哦”“黄焖鸡就是这样”。她闻着香气听着别人的描绘,味同嚼蜡。就像在吃没调味的鸡肉,比水煮鸡胸肉还要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