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名唤辛芸?”
“你怎么知道?你又是谁?”辛芸听对方竟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心头忽生异样之感,不由得转身定定看住来人。
“在下陈安,不久前听闻姑娘在街上寻找在下,不知可有此事?”
这话音无端扰乱了春风的温柔,仿若最轻软的柳丝,在辛芸的心头蓦然扫过,立时便泛起了层层涟漪。
“我……是我来找你的……”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堵在嗓子里千头万绪全打了结。心里乱极了,不知怎么就冒出了这一句,话刚出口便觉羞愧欲死恨不得咬掉舌头,一层红霞漫上了脸颊,辛芸不知该不该抬袖遮掩,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姑娘莫慌,在下正是受了令妹所托,前来寻姑娘去与令妹团聚的。”陈安却是十分坦荡磊落,半分没了先前搭讪时的吞吐犹豫。
“你知道我妹妹在哪?她还好吗?”由于梦中的菩萨曾经说过,眼前之人乃是人间帝王的辅佐之才,辛芸莫名就对他有了全然的信任。
“那日在下正在家中读书,听闻邻舍说街上有两个美貌姑娘正在寻我,”说到这里,陈安的语气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或许邻舍当日所言并不仅止于此,然而他很快恢复了语调:
“待我寻出去时,只看见那几个无赖正背着一位姑娘进了,进了……”陈安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很快便决定把这一节略去,接下来却又支吾了半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长叹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说来惭愧。在下家资不丰,加上那日并不曾识得两位姑娘,是以……是以未能及时赎出令妹,令她受了许多苦楚。第二天我着实放心不下,去探听消息,才知令妹因性情刚烈,已被打成重伤扔到了后山上……”
“什么?她现在怎么样了?”蓝珂听得心疼不已,万没想到因自己一时之过,竟连累妹妹受此大难。
“姑娘恕罪!在下听说之后连夜上山去寻令妹,正找得心焦,疑心她已被野狼叼了去时,令妹刚好醒转,听见在下的呼唤便应了一声,这才找着了……”陈安此时说起此事仍有后怕,不住地抬手抚着胸口。
“快带我去找她吧,她一定难受极了……”辛芸急得快哭了,一边打断他的话,一边下意识地拉着他的衣袖摇撼起来。陈安垂眼扫过自己被扯住的衣袖,慌忙抬头将脸转开,面上却不由得飞过了一片红云,要说的话也忘记了。
“好……走,走,我带你回家……”
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扯着衣袖穿街过巷,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家里。这事还是很久以后,彼此剖明心迹之时,陈安对着辛芸讲了起来,辛芸才幸福地臊了个大红脸——然而在正当时,她却全未察觉出不妥呢!
到了陈家,隔着院墙正听见陈父陈母在屋内长吁短叹,言及家中积攒多年,为陈安进京赶考所备下的银钱,近日里全被他一意孤行,给那素不相识的姑娘延医请药已花出去了大半,眼下伤还未好,钱却不多了。
辛芸因耳力超常,恰巧听见此语更觉惭愧,当即便决定设法助陈安赴考。进了屋子,果见族妹正卧床养伤。她一身的伤病养了这许多天仍是下不了床,可见当日反抗之激烈。
辛芸与族妹俱是喜极而泣,当着陈安却无法细说辛芸这些天的遭遇,只把族妹别后的境况说了一遍,原来当日她被卖去青楼,老鸨见她生得美貌,本打算着意调教。
却不料她性情如此刚烈,刚一解开绳索便大闹起来,直撞得屋内桌椅横飞、绫罗绣障损毁一地,两个龟奴连踢带打地捉住她打断了一条腿,她却仍是不服软,竟个不要命的闹法。老鸨被她闹得心烦,正说饿她几天磨磨性子,没成想刚一转眼,她便直直用脑袋去撞墙,当即就头破血流没了气息。
老鸨见她死了,道了声晦气便让人扔出去,却没想到她别的术法全没学会,偏偏练习吐纳之时偶觉无聊,自创了闭气之法,倒在此时装死用上了——关于修炼及术法之语当然未在此时提及,她只道自己是闭气装死,躲过了青楼的责难。
辛芸想起自己大约三百年前初化人形之时,虽有族中长辈出面相护,却也是吃了些苦头的。想来族妹此番的遭际,大约也是应了长者所言的“百年一小劫”?
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都过来了——看来这位人间身负气运的俊杰陈安,或许果真对修炼渡劫之时有着莫大的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