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闻言果然停下了脚步,看向蓝珂的神情里多了几分不平之气:
“这小小葛村,还没有什么本……咳咳,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姑娘既如此说,必已知晓葛村今夜因何事惊扰至此,还请直言相告。”
蓝珂听对方语气如此轻狂,才意识到他的发丝与黑衣着实干净得有些过分了——寻常的樵夫整日在林中伐木,头上身上又怎会半点尘土木屑都不沾染?况且天都黑了,他却两手空空地从林中钻出来,这也属实有些奇怪。不过这人看起来对自己也没什么恶意,她略一思忖,还是选择向他直言相告,说道:
“那边有掏心的狞鬼害人,不过这会儿那狞鬼已经走了,你若认得葛村今日娶亲的那户人家,去看看倒也无妨。”
“果然……”黑衣樵夫沉吟着面向葛村站定,似是凝神闭眼谛听着什么,很快便睁开眼睛朝着狞鬼离去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见他手中的斧头忽然消失不见,一身的黑衣短打也瞬间变成了长衫,蓝珂这才验证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有些好奇地看着对方道:
“那狞鬼手段了得,先前有个道士来拿他,都被他打伤逃跑了……怎么,你跟那狞鬼有仇啊?”
“瞧你吓的。今日既是撞上了,我定不会放他继续为害人间……你想不想一起去看场好戏?”黑衣人转头看着她,面上笑容放大,目光中隐含的意思却是“你敢不敢跟着去看看?”
呀!糟糕!
蓝珂这时才想起来,先前小狐狸走时只说会来葛村找她,却没说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她会不会先去独闯鬼市,等到救出族兄还有命在时,才来葛村找自己?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冒险先去闯鬼市了?可是今晚那儿除了厉害的守门人,很可能又多了一个凶残的狞鬼要对付。想到这里,蓝珂的心都提了起来。
眼前这人虽然来历不明,但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不定正可以替小狐狸对付那狞鬼呢?
看他变出来的这身长衫行头非僧非道的,蓝珂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捉鬼的术士?那个……是不是也会捉妖呢?”
“啊?你还想看捉妖啊?”黑衣人面上不露痕迹地闪过一抹窘色,随即清了清嗓子道:
“生灵万物各有神明,均是感于天地灵气所化,若是遇见那不曾作恶的小妖,本……咳咳,我自也不必……太过为难他们。”
“那好。我给你带路,我知道那个狞鬼可能在哪里。”
蓝珂一想到辛芸有可能正在涉险,就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奔出一段路,才想起那黑衣术士毕竟只是个凡人,未必跟得上她这样迅疾的速度。回头看时,却惊讶地发现对方不但相当轻松地跟上了她使出全力才达到的速度,还有功夫不紧不慢地整理着头上的束发冠。
……
他居然又换了个发型!
大概是,他嫌之前为了进村所准备的一身行头太没有气势,而现在是要过去打架,所以特意弄这么一副派头十足的造型出来?
蓝珂不由得想起在改变外貌这方面,自己可就比他有优势多了——看他的术法练得再厉害,也不过就是改变服化道,自己可是高矮胖瘦美丑随心切换的!
……
鬼市所在的乱葬岗很快就到了,却不见那道牌坊似的大门。蓝珂纳闷地在这片荒坡上来回转了两圈,任凭她跺脚捶地甚至出声叫骂,那牌坊仍是半点不见踪迹。黑衣术士等了片刻始终未见她口中的鬼市出现,自己屏息凝神细细分辨一番,也未感知此地有何异样之处,便泄气地道:
“看来那狞鬼已逃远了,若下次遇见时,定不能饶了他去。”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蓝珂道:“姑娘瞧着也不是此间之人,为何逗留在此还不回家呢?”
“你你……你胡说,”蓝珂对上这人沉黑的眸子,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正跟一个捉鬼的呆在一起,忙调转目光看向来时的方向道:“我就是,葛村的人。我回家了。”她慌张地说完,不敢再多作逗留,赶紧返身一溜烟地逃走了。
黑衣人在她身后奇怪地摇了摇头。见她转眼就没了踪影,他抬手唤出了此地的城隍,面色郁郁地问道:
“本王竟不知此处何时多了一处鬼市?连气息也藏得这般严实,可是得了你的庇护?”
城隍被这兴师问罪之语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扣头请罪,然后殷勤地挽袖施法,却是一连试了三次,都未能唤出那鬼市的大门来。
“怪事……明明刚才还有鬼影进去,怎么突然就搬走了?”城隍一边徒劳地继续施法,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都是徒劳之举,只是一方面自己的地盘上有了瞒而未报的鬼市,现又被上司亲自抓包,他不得不拿出个认错的态度来;另一方面这处鬼市长久以来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现在没打招呼就搬走了,也着实让他有些恼火。所以他即使明知无用,却仍是一遍遍不死心地尝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