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曼从没有这个时候恨自己嘴笨,平时她自诩聪明,嘴巴也不算笨,但这会儿她不但搞不清楚夏正阳为什么跟她说这些,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毕竟当初分开时,她自认为两个人都有错,但听夏正阳这语气,倒像是把一切过错全部推到她身上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何曼心下慌乱,偏偏这个人就那么定定地盯着她,仿佛她说不出答案就不放人似的,这感觉真是太诡异了。
“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念头。”夏正阳道,“何曼,当初被你甩的心情我可还记着呢,人总不能下贱到什么回头草都吃。我请你吃饭只是单纯的想要感谢你今天的帮忙罢了,而且公司人员混杂,相比那些莲蓬精转世的老狐狸,我还是比较愿意相信你,就凭着上学时候的交情,你总不会害我吧,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会有许多次,别想太多。”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何曼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她当初确实甩了他,可她自认自己没有做错。六年前那场由面前这个人主演的“装穷游戏”,她就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荒谬不堪。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何曼用力压下心里的不舒服,转移话题道:“夏总,楼下有家川菜味道好像还不错,要不中午去那吃?”
这话说出来也是给两人各自一个台阶下,可夏正阳偏不下那台阶,他扬起一边眉毛:“我现在口味变了不喜欢吃辣,还是去那家粤菜馆吧。”
“......好。”
何曼心想,看来今晚就可以开始找下一份工作了。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偶尔能听见夏正阳刷刷翻文件的声音,何曼大着胆子问道:“夏总,我可以回去了吗?”
夏正阳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犀利,不过一两秒又恢复正常,他道:“不是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
何曼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我们十一点半下班,现在才十点二十三分,我总不能在这干坐一个多小时吧,这样也对不起您给我发的工资是不是。”
夏正阳看了眼时钟,发现好像确实如此,便摆摆手:“那你回去吧,下班了在下面等我。”
何曼赶紧答应了,然后飞速逃回了办公室,再在这里呆下去她真的会窒息的!
十一点二十三分,夏正阳第n次看时间。
他现在内心很复杂,一方面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何曼,大声质问她当初到底为什么不辞而别,另一方面心里又有一些窃喜,许多年过去,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今天又遇到,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缘分呢。
等待毫无意义,夏正阳最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怀着一点隐秘的期待提前七分钟来到了一层大厅的接待区,渴望在这里见到一个奇迹。
十一点半开始,员工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夏正阳靠在沙发上看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余光却瞥向汹涌的人潮,她还没来。
十一点四十,李健下楼看见他,跟他打了个招呼,问他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夏正阳回答说,是的。
十一点五十,何曼姗姗来迟。夏正阳阴着一张脸,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又把我忘了呢,何部长。”
何曼充耳不闻,对他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刚刚有点工作没做完。”
何曼其实是特意等到办公室的人都走完了才下楼的,出于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心理,她并不希望同事们知道她和夏正阳曾经存在过的情侣关系,尽管另外一个人似乎已经放下。两人坐在粤菜馆,何曼给林若若发消息说不一起吃了,夏正阳勾着头往这边瞅,一张脸绷着没什么表情地道:“男朋友?”
“......”何曼也绷着脸,“不是。”
“那是谁?”
何曼看向夏正阳,那人也正看着他,眼神光明坦荡,丝毫没有窥探别人隐私应有的自觉。
“不关你的事情吧,夏总。”何曼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呢,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话就告诉我,我尽量不单独约你吃饭,免得人家误会。”
“好。”
“嗯。”
两人点了几道菜,然后一人配了一碗白米饭,两个人各自低头干饭,谁也不多说一句话。
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
何曼吃饭喜欢重口,粤菜偏甜,她老觉得不下饭,一碗米饭堪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夏正阳看她一眼:“怎么不吃完?”
何曼就说,“太淡了,没胃口。”
夏正阳于是把何曼的碗拿过来将剩下的米饭扒拉进了自己的碗里,语气里面带着些不满意,“你这就是浪费粮食,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连你这半碗饭都吃不上吗,你还......”话没说完,夏正阳自己停住了,他抽了张纸巾擦嘴,表情和语气都恢复了一开始的冷淡,“抱歉,家里有小女孩总是不好好吃饭。”
“有您这样的恋人,是她的福气。”何曼屁股往椅子外侧挪了挪,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夏正阳身边的氧气似乎都比别的地方更稀薄些。
夏正阳动作顿了一下,何曼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但他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当然,也没有必要。
“不用说敬语。”夏正阳道,“不说我们以前的关系,就说多年兜兜转转你又落到了我手里,这也是一种缘分,可以自在点。”
何曼扭头去看窗外,初春的阳光其实并不暖和,空气里细小的灰尘在不甚热烈的日照中跳着舞,何曼的目光追随它们到了夏正阳的头顶,剃得平整的板寸炸着毛,像个小刺猬。再往下看,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被菜色浸染得水润的薄唇。这个角度叫何曼不由得想起了在那段青春岁月里,她也常常这样看他。
记忆和现实重叠,何曼恍惚了一瞬,嘴里含糊地应了声:“哦,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