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来什么,她敏锐地察觉到脚步声,在往这边来,孟无谙警觉地支起耳朵,下意识地把贺承霄护在身后。
祠堂院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却是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老翁走了进来。
“你是谁?”孟无谙瞪着眼睛,声音警厉,试图在气势上震慑住对方。
这老翁被问得怔愣了一下,然后笑呵呵道:“你们也是来参拜贺家祖祠的吧。”
“呃……是……”孟无谙观他样貌话语,觉着不像坏人,然而不知底细,也不敢松懈下心态。
老翁没再搭话,蓑衣带了一地的雨水,径自越过她,走进了贺家祠堂,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朝她身后探身张望,道:“那位小兄弟,是病了?”
“嗯。”孟无谙点点头,“雨太大,我们走不了。”
老翁闻言,便解下蓑衣来递给孟无谙,孟无谙脑子一转,道:“老伯,要不你把斗笠也借于我们,我……”
她想说让这老翁在这等一下,她先送贺承霄下山,袖子却被拉了拉。
她便改了口:“您可否能帮我们传个话去……”
这回胳膊直接被狠狠扯了一下,扯得她快要脱臼了。
孟无谙回头,恶狠狠地瞪贺承霄,见他已经醒了,虚弱又平静地看着自己。
你扯什么扯?就不能轻点?
老翁在这时道:“小姑娘,我这斗笠可不能再借给你了,老头我住在百里之外的农庄,还得在天黑之前回家呢。”
啊……孟无谙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老伯您是徒步百里来这儿祭拜的呀?”
“是啊。”老翁仍然笑呵呵的,脸上有种中老年人的慈蔼与温和,“方圆百里的百姓,谁人不崇尚贺家的忠烈与赫赫声威?”
孟无谙留意看贺承霄,他看到她在看他,嘴角迅速拉成一条直线,然而那一闪而过的得意却仍然被她捕捉到了。
“老伯,不用了,谢谢您。”孟无谙把蓑衣还给老翁,柔声叮嘱道,“山路湿滑,您小心些。”
“得勒。”老翁挥了一挥手,便走进了淅淅嗒嗒的雨水中。
孟无谙再去看贺承霄,发现他把她给他的夹袄给脱下来了,拿在手中,坐得懒懒散散,只用眼神示意她来拿。
孟无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生气,没好气地一把夺过来,抱在怀里坐下。
贺承霄伸出手,一掌落在她的头顶上,像抓住一个球一样,久久不放。
孟无谙忍不住回头,看他神色已恢复如常,道:“你这人怎么时好时坏的?”
“毅力顽强的人,连病情都可以控制。”贺承霄扬起嘴角,十分骄傲地笑道。
“……”
孟无谙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抱着胸学着他的样子夸张地大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动!非礼勿视,非礼勿动!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贺承霄气得嘴角抽搐,“你还要再说多少遍?”
孟无谙做了个鬼脸,哈哈大笑:“贺将军,你刚刚就是这样的呀哈哈哈哈哈哈!”
……
玩闹完,孟无谙认真地问他:“你真的没事吗?”
贺承霄沉默了一会儿,道:“去祠堂拿点水和贡果来。”
孟无谙一拍脑袋,呀,刚刚怎么没想到呢,祠堂里就有水和吃的呀,于是飞速地奔进去,抱了满怀的水果与酥饼,还有半碗水。
贺承霄自然地接过,就着水吃起饼来。
孟无谙咽了咽口水,知道不合时宜但又憋不住:“这好像是你祖宗吃的东西欸……”
果然,贺承霄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道:“他们又吃不到。”
孟无谙觉得这话又有道理又好玩,点点头,其实她并不怎么饿,看他吃得挺香,便也跟着拿起一块饼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问他:“刚刚,你怎么不让我找那老伯帮忙呢。”
“小心为上。”他淡淡道。
雨渐渐小了些。
“过来。”他又拍了拍身边的地面,地面上铺着他开襟的一面衣袍。
孟无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也许是这么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不想太孤单。
她慢慢地坐了过去,坐在他那长长袍摆的旁边。
他似乎是在嫌弃她的笨拙,皱眉指了指他的袍摆,道:“这里。”
“坐你的……衣服吗?”
孟无谙犹犹豫豫间,已被他一把拽了过去。
这……这不是掩耳盗铃吗?孟无谙心想,她的衣服不早就脏了吗?
然而屁股下垫着他的衣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甜滋滋的,好像那软软的衣裳一角真的比地面要干净平整。
她和他的距离陡然拉近了许多,贺承霄的手无处安放,便放在了她的身后,好像环抱着她一般,却又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这……在祖宗面前谈情说爱,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她又气呼呼地想到:之前他们不是决裂了吗?他现在又来靠近她做什么?别以为他带病参加祭祖仪式她就会原谅他……
正想着呢,只听他道:“再过半个时辰,我若没有回府,方远就会带人找上山来。”
他是让她不要担心。
“哦。”孟无谙闷闷道。
“和我聊聊天。”贺承霄道。
孟无谙心念一动:原来,他宁愿受着冷和她在这深山再待上半个时辰,只是为了和她聊聊天吗?
他们只有这半个时辰可以聊聊天。
“好。”孟无谙回道。
语音未落,谁都没有先开口,祠堂内香烟绕绕,祠堂外雨水嗒嗒,而他们安静地坐在彼此身边,似有一个温暖无形的光罩将他们圈在一起,她的心内觉得很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