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无谙一身的伤,一养又是大半个月,他们乘坐的楼船也在崇瑞停了大半个月。
朝廷援军、救灾善款都已到位,孟无谙问贺承霄他们怎么还不走,他只道,再等等。
她卧床的这些天,白天他在外面指挥灾城重建工作,到了晚上,便来给她上药。
孟无谙后来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对,不用药,伤口便好不了,但是有了那天的争吵,她暂时不好意思再见他,便让塔娜给她上药,没想到塔娜这样精细活做惯了的姑娘,帮她敷洒药粉却比贺承霄来要疼上十倍,又找了其他丫鬟来,对比之下,似乎还是贺承霄最为合适。
于是她便又遣人把他给找了回来。
刚开始确实还是疼得要命,渐渐地伤口开始愈合,便没有什么感觉了,她甚至终于能下地活动了。
这天他又来帮她上药时,她甚至有些舒服,趴在枕头上,之前的药粉换成了清凉的药膏,贺承霄用柔软细密的兔毛刷子帮她涂抹,有些痒痒的,她心情还不错地和他开起了玩笑,同时心中确实也有些怀疑:
“喂,那小孩,是不是你故意安排在那的?”
贺承霄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孟无谙道。
她好像从来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他的城府有时候太深了,弯弯绕绕,九曲十环,叫人深陷其中,摸不着头脑,有时又挺浅,稚气得如同孩童,稍微得到点称赞和关怀便会喜形于色。
而且,他不是说,民心是她的护身符吗?在那么多百姓面前以命相抵救下一个孩子,这护身符,应该粘在她身上牢之又牢了吧。
贺承霄叹了口气,继续给她上药,沉声道:“你记好,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以何种形式。”
那就不是咯?
孟无谙吐吐舌头,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伤一个人的心算算伤害吗?”
他愣了一下,冷声回答:“不算。”
“伤心护身就不算。”他补充道。
孟无谙在心里唏嘘,暗道,他大概不知道,心痛比□□上的疼痛更要痛苦千百万倍。
“我宁愿被伤身,但求护心。”孟无谙撇嘴道。
……
“是吗?”贺承霄低笑,“是谁前几天嚷嚷着疼的?”
孟无谙回忆了一下自己开始两天的杀猪叫把所有的丫鬟侍卫都引来贴着门听结果门被压垮的场景,羞得满脸通红,嘴硬道:“我只是刚开始不习惯才叫那么一两声!”
“哦。”
“你不许笑!你是不是在笑?”
药也上好了,她转过身,见贺承霄果然满脸笑意,气得去打他,被一把抓住手指,她不知哪个笑穴连在指上被他点到了,浑身酥酥麻麻,笑得挺不下来。
“你撒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贺承霄,你给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又玩闹一阵,贺承霄才离开孟无谙的房间。
他走到甲板上,凭栏远望,崇瑞的灯火在暗夜里星星点点,许多人在挑灯夜战,日以继夜地重建家园。
他想着她方才说的话,心里忽然觉得很寂寞。
伤害一个人的心算伤害吗?当然。
不过心伤总会被治愈的。他又想。
将来某一天,也许某些事会令她伤心,但伤心过后,她将拥有的是幸福富足的生活。
他觉得这些思想好熟悉,好像是某个人灌输给他的。
好像是一个男子。
他也爱着一个人吗?他也想保护一个人吗?
甲板的另一侧,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另外一双美艳又谨厉的眼睛带着探究与质疑在盯着贺承霄看。
崔南珠身着最平常不过的丫鬟粗服,素面朝天,仍难掩其妩媚风采,光是站着,就美得如同画中的侍女,她只得尽力遮掩自己的美貌,点痣散发,斜刘海遮住好看的眼睛,又在腰背上塞了些棉花,看起来体态臃肿佝偻了些。
混进贺承霄的人里很不容易,她只能处处小心,让自己泯然众人,不暴露身上独特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