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还想去太医院给你找些药的。”孟无谙有些忧愁,“可是贺承霄不让我到处乱跑……”
“嗯……”居辞雁把瓶塞盖起,听着她的话,似有思量,却也没说什么,不动声色,继续捣药。
“你伤好点没有啊?”
“嗯。”
“贺承霄说要打仗了,你说是不是真的?”
“嗯。”
孟无谙看居辞雁一眼,发现他正专心致志地制药,她问什么他都只会敷衍地“嗯”,于是她自说自话起来,撑着下巴,听着居辞雁捣药的声音,看着平静的湖面,她道:“以前说打仗呢我只会想到边地,但是如今贺承霄说皇城的局势也会有变化,我知道近几年大魏并不太平,可没想到竟不太平至如此境地……”
“你说要是有一天它亡了,我们这些人,会不会死啊?”孟无谙越发胡说八道,天马行空起来,“你们死不死不知道,我肯定是要死的,因为我是魏国的公主……”
“咚。”孟无谙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一声响,她被吓到,侧头一看,居辞雁死死攥着药杵,手上青筋暴凸,面色也严肃死寂地非比寻常。
他那双总是寒冰一样的眼睛,此刻燃着怒火和闪电,似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浑身上下的线条都锋利起来。
直到此刻孟无谙才意识到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以前他太美,性情温善,又总是受伤,孟无谙对他怜惜与依赖之情都有,就是没往男女之情上想,可是如今看着他盛怒的模样,她突然有些恐惧。
“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居辞雁注视着孟无谙,一字一句道。
“……呃,开个玩笑嘛。”孟无谙讪讪笑着打圆场,“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保护你的。”居辞雁的声音柔和了些,然而整个人的气场还是很恐怖。
此地不宜久留。孟无谙想起来贺承霄还在犀桂宫等着她,于是起身告辞,“知道啦,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下次见。”
居辞雁仰头看她,神情竟有几分凄楚可怜,好像一只流浪的小犬。
“下次见。”他清声道。
孟无谙回到犀桂宫,以为贺承霄会像以前一样,在海棠树下等着她,便兴高采烈地喊着“我回来了!”然后推开宫门,可是院落里空无一人。
她又到各个房间找了一圈,仍是没有见到他。
逮住一个宫女问,宫女道:“将军说他有事,先走了。”
“哦……”
孟无谙有几分失落地坐回到秋千上,仰头看,海棠树的叶子掉了大半,这时节,花自然是不会开的。
引章宫。
“公主,该喝药了。”居辞雁端着药,从重重曼纱中走近。
华章公主眯着眼睛看他的身影,竟然有些模糊,再晃了晃脑袋,又清楚了,一阵倦意袭来,她摆摆手道:“不喝了,太困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想睡觉。”
“玉体为重,公主还是按时吃药的好。”居辞雁已到近前,跪侍于华章榻前,谄婉道。
“说了不喝就是不喝。”华章烦躁起来,一扬手,便将药汁打翻,“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汤药打在居辞雁的额头上,顺着他脸上的线条流下来,一滴、一滴又落在地板上,居辞雁叩首,“……阿雁告退。”
……
“啊好痛,痛死我了。”
深夜,引章宫内传来阵阵哀嚎,华章躺在榻上,抱着脑袋翻来覆去,头痛得仿佛有千万跟针在锋芒相对。
守夜宫女忙近前来,“公主有何吩咐?”
“快!快把居辞雁给我找来!”华章颤颤巍巍地扬起一只手。
不多时,居辞雁进来,华章恰要从榻上滚下来,他上前,将她抱起,让她倚靠在他的肩膀上。
“阿雁,我头疼。”华章此刻被病痛折磨得也没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虚弱地抓着居辞雁的袖子哀诉,“我好疼……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居辞雁温柔地用纤长冰凉的手指揉推华章的太阳穴,一边道:“公主须听阿雁的话呀,这药还是该吃的……”
“可是我吃了药,便总是睡觉。”华章被按得舒服了些,方有了力气,委屈道。
居辞雁抱着她,解释道:“那是公主快好了的症状,中医里,有安眠治百病的说法,在睡梦中,身疾会因为休憩妥当而得到疗愈,是大补之法呢……”
“是吗……”华章半梦半醒,迷迷糊糊,脑袋突然又钻心般地疼了起来,她攥紧了居辞雁的手,大汗淋漓。
“嘎吱”一声,寝宫门大开,夜风灌进来,将白色的缦纱吹得飘飞交错,那缦纱后飘进来一个影子来,似地府无常,手中端着一碗药。
“公主还喝药不喝?”居辞雁柔声问道。
华章被折磨地痛不欲生,当下艰难地哭道:“喝,我喝,我喝!”
居辞雁于是执起木盘中的药盏,吹得温凉,才用小匙一匙一匙地送至华章唇边。
华章喝了,果然舒服了些,不多时,终于平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