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亭中送别了谢欲晚,姜玉郎头疼地揉了揉头,向来俊朗的面上此时满是无奈。不等他起身去寻那位还等着他去哄的祖宗,一声娇俏的“哥哥”就从身后传来。
得,小祖宗来了。
地上虽只有薄薄一层冰,但到底还是有些滑。怕姜玉莹摔倒,见她要过来,姜玉郎下意识伸出手,将她搀扶住。
姜玉莹早就习惯了哥哥这样的爱护,没觉得丝毫一样。她上前一步,一把挽住姜玉郎,责怪道:“哥哥,谢郎是不是才走?”
姜玉郎不禁笑了笑,伸出手,点了点她眉心:“小白眼狼,你我兄妹半月未见,见面便只问欲晚,小没良心的。亏得哥哥为有些准备了一匣淮安那边特有的珠花,可怜,怕是送不出去咯。”
姜玉莹轻声一哼:“不送便不送,哥哥爱送谁送谁。”说完,挽着姜玉郎手臂的手就要松开。姜玉郎忙是挽住:“府中除了玉莹,还有何人值得哥哥准备个礼物,那可是挑遍了淮安城。”
姜玉莹脸色肉眼可见好起来,撒娇着扯了扯他衣袖:“哥哥,谢郎呢?适才我去祖母那,祖母说昨日谢郎便去拜访了。这般重要的事情,哥哥居然不告诉我。”她撒娇中带着些埋怨,眼眸柔柔地看着姜玉郎。
“从淮安到长安,路上赶了三日,比预想的早了一日。昨日我原是派了小厮去请你,小厮说你昨日还在安宁郡主府中,这如何能怪哥哥。来府中,第一日自然是要去拜访祖母的,我还能领着欲晚直接向你的盈玉轩去?”
“为何不可?”
姜玉郎好气又好笑,一手敲了上去:“不知羞。”姜玉莹将自己整个人靠在姜玉郎怀中,娇声道:“在哥哥这里,玉莹要知什么羞。哥哥也真是,为何不帮我留留谢郎。”
姜玉郎注视着姜玉莹,看着少女娇俏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羞涩的红,陡然想起谢欲晚半个时辰前的那句:“玉郎,你当知晓,我本就是避难而来。”
他原本含笑的眸有些淡下来,甚至多了一丝凝重,他试图揣测玉莹这羞涩中夹杂的真心。若玉莹只是少女怀春的欢喜,过上几年,成熟些了,便也散去了。
姜玉莹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很多东西,话里话外都离不开一个“谢郎”。
姜玉郎握住姜玉莹的手一僵,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
姜玉莹像是习惯了,眉毛轻挑:“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对?我同谢郎,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若是去寺庙求签,姻缘线上都该是我们的名字。”
在旁人面前娇蛮万分的人,在姜玉郎面前,却连眼尾都带着娇意。
“玉莹真如此欣赏欲晚?”姜玉郎的声音很是温柔。
姜玉莹脸上泛起一丝红,轻咳两瞬,随后别扭道:“谢郎十六岁便三元及第,高中状元,后来更是成为当朝最年轻的丞相,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世间女子,谁不欣赏?玉莹听说,便是那向来眼高于顶的小公主,也多次对谢郎示爱。只是谢郎这般的神仙人物,驸马之位,到底是玷污。”
她眸中的欢喜是如此之浓重,姜玉郎原是不愿打破,但是理智还是让他开了口,他的声音格外地温柔:“可是玉莹,欲晚实非良人。”
姜玉莹眉蹙然皱起,松开挽着他的手,一双乌亮的眸望着姜玉郎:“他不好吗?”
姜玉郎看着妹妹眉间显而易见的怒火,还有一丝隐隐的委屈,许久之后,也只能轻声道:“他很好。”
此言一出,他看见妹妹眸顿时弯了起来。姜玉郎心中一阵怅然,若面前这人换成随意一人,他说话大抵都不至于如此委婉。
谢欲晚很好,但对于玉莹而言,实在不算良人。
当朝最年轻的丞相,听起来风光无限,但背后的如履薄冰,不是玉莹这般的闺阁女子能够知晓的。当初长安谢家同姜家虽同为世家贵族,但多年前,谢傅朝堂上因科举改革之事惹怒先皇。先皇一气之下,将谢家贬谪至徽州。如今谢家虽出了一个谢欲晚,但二十年过去,早已难成气焰。
圣上之所以如此信任欲晚,一是因为从龙之功,二是想借欲晚牵制世家。故而,欲晚为谢府所择之主母,定然不会出自姜、齐、梁三大家,别说玉莹是姜家嫡女,便是三大家中生母地位比较低的庶女,也万万不会成为欲晚之妻。只是这些,这时同玉莹说,还是太早了些。
他望着还在等她回话的妹妹,抚上去的手更轻了些:“欲晚很好,但是并不是玉莹的良人,齐家嫡子齐谚白,年纪轻轻官至五品,长相俊美......”
他话说到一半,姜玉莹眸已经红红的,像是要落下泪来,姜玉郎无奈,却又毫无办法,只得求饶:“玉莹长大了,是我多话。玉莹若是真心,哥哥不阻止你,但——”
还未说完,刚刚要落泪的少女顿时扬起笑:“不是不阻拦,是,要帮我!”
像是吃准了他拒绝不了,姜玉莹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一瞬间,姜玉郎哑口无言,迅速投降:“就一次。”
姜玉莹直接开心地抱住了姜玉郎。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姜玉郎唇角含了抹温柔的笑。他倒是拿玉莹没法子,但欲晚有法子呀。
他与谢欲晚同窗多年,知晓那人不仅面冷,心比面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