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将小丫鬟踢开,柳老太爷沉思片刻,“阿远,明日带些个东西,去县衙将人接出来,你是小荷的亲爹,那县令没理由拦。”
柳清远不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七品官,京都随意一位贵人动动手指头,他的棺椁明日便会从县衙里头抬出来,阿爹,为何总要我邀他赴宴,还要拿着东西去贴那张冷脸。”
柳老太爷手中的烟杆往前一砸,柳清远闷哼一声,“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林引苏有些不自然的用余光瞄着身旁的沈见知,见对方毫无反应的看向院中,不由得暗暗感叹,不愧是县令大人,被如此嘲讽谩骂都能沉得住气。
院中气氛越发紧张,院门外的仆从也分成了两派,拿着些乱七八糟的利器互相对峙,明明穿着一样的衣衫,却站成了两波。
只是柳大娘子后带来的人丫鬟居多,人数更少,也不及守门的那一拨强壮魁梧,部分人身上还贴着膏药,绷带上溢出血渍。
院中争吵声不断,柳老太爷坐在高位,眼神斜斜的向下看向柳大娘子,看她那般沉着脸怒声回怼自己那没用的大儿子。
半晌后,柳老太爷幽幽出声,“啧,果然是高门大户中的贞洁烈女有味道,新弄进来那些贱皮子真真是没味儿,跟脂粉巷子里的娼妇一个样儿,都是些被磋磨过的货色。”
“砰!”佛珠串断裂,佛珠四散落开,砸入院中跪着的众人当中。
最后的那一排,一只细细弱弱的小手从长袍里伸出来,快速的抓起落到自己面前的一颗佛珠,又立马缩了回去。
林引苏抓住阿肆的手臂,向前指了指,阿肆沉着脸点点头。
沈见知脸沉如水,俯身过来,头颅靠在林引苏的脊背上与阿肆交谈,呼出的热气弥散开,林引苏觉得整个背部都热了起来。
沈见知与阿肆简单交谈后,林引苏才得知今日为何会在柳府中见着两人,阿肆竟已将整个柳府搜寻了大半,怪不得会在那处院中救下自己。
阿肆得了命令,朝着院中最后一排看了两眼,才轻踮起脚尖,向后侧的院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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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果跪坐在最后一排,前方的阿哥挺直背脊长袍宽大,加上巨大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能将她很好的藏在人群当中。
肚子有些饿,发出咕咕咕的叫声,阿果捂着肚子叹气,这才享了多久的福,就开始受不了饿了。
左侧的阿姐从衣袖下递过来半只白面炊饼,阿果接过,将头埋下开始小声啃食。
那位额头缠着白色绷带的娘子似乎很生气啊,那个老头真的好丑好吓人,他怎么能踩着别人呢,唉,早知道认真一些读书了,也不会听不明白在吵些什么。
阿果摸摸膝盖,悄悄的将姿势改为蹲坐,用长袍盖住,从外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肚子饱了又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阿果开始困倦起来,低下头小声的打了个哈气,往常这个时辰,都做完晚课入寝了呢。
左侧的阿姐轻轻扯了扯阿果的衣袖,后者慢慢的靠过去,安心的开始打起瞌睡来。
直到“砰!”一声响起,阿果打了激灵回过神来,擦擦嘴边的口水,见有许多的小珠子跳散开来。
记得阿练之前叮嘱过的话,阿果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其中一个珠子落在面前不动了,阿果从宽大的衣袍下伸出手,迅速的抓起珠子缩回来。
低下头将那颗木珠子捏在手中把玩,阿果困意已消,捏着珠子叹了口气,唉,还好阿练说会寻到人将林娘子安全送出去,还好,她不用跟自己一样跪在这儿听人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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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福善堂的后院,阿肆轻轻推开左侧的一间房门,见屋内没人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这间房中墙上挂着许多奇怪的刑具。
犹豫片刻,阿肆掏出火折子点燃一侧桌上的烛台,向着四周照了照,只见房间内地上和部分墙面有铁锈色的痕迹.
伸手摸了摸,指尖尚未靠近鼻头,阿肆便忍着反胃的搓了搓手,紧皱着眉头将烛台吹灭。
这几间屋子的情况都差不多,刑具却是不一样的,阿肆轻声轻脚的踩上屋檐,悄无声息的摸回沈见知和林引苏趴着的厢房屋顶。
再次和沈见知交换完信息,沈见知眉心颦了颦,转过头和阿肆一同看向院中最后几排。
院中情形越发紧张,除了跪在地上的人以外,两拨人逐渐对峙起来,柳大娘子身后已站了几位强壮的仆从,柳老太爷也不坐在太师椅上,而是背着双手在正屋门口来回踱步。
那张干瘪的嘴里说出的话与口气一般令人作呕,对柳大娘子极尽恶毒侮辱挖苦之言,听得林引苏都想直直冲下去打人。
沈见知瞳色逐渐冷了下来,见双方逐渐有要动手之意,看这架势若是动起手必定死伤不少。
沈见知抬眸望向三人跟来时的方向,只能瞧见远处一片深深的晦暗。
沈见知再次靠了过来,与阿肆附耳交谈,这次靠得更近了些,林引苏感觉后脑发麻,将头往前又伸了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