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三年了。没想到你终于肯在我面前现身,竟是为了一个女官。”
张汾觉察出眼前剑拔弩张的态势,又看到萧月狐转头向他使了个眼神,连忙招呼侍卫前来,将萧月乾围住。
六个侍卫将手中长枪对准萧月乾,却还是犹犹豫豫,惧怕着不敢上前。
大周最骁勇的少将,萧月乾的名号早就在朝野震响,宫中羽林军都听说过他在军中单枪匹马,以一敌百的事迹。
萧月乾眼神越过那一排枪头,只是盯着被护在后面的萧月狐。
突然,他猛地向前冲去,一手握住了三柄长枪,另一只手拿着薛银砾的面具,却将另外三柄长枪夹在了腋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六只枪都被他折断,侍卫被他甩到一边。转眼间,他就一步踏到了萧月狐和薛银砾的身前。
“来人护驾!”
张汾大喊道,满良惊恐地冲向萧月狐,却被他制止在身后。
“你要是想杀朕,谁都拦不住你,王府那些侍卫也拦不住你。”
萧月狐伸手将薛银砾拽进怀里,紧紧捂住她的脸,静静看向站在那里的萧月乾。
半年前,萧月狐才刚登基,萧月乾就在奏疏中大肆谩骂,这才被剥夺了兵权,降旨禁足在昭王府。
而之前当着萧月狐的面前口出狂言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因为认定他篡改先帝遗诏,擅自登基,已经在朝廷之上被当场处决。
萧月乾仅仅落得了禁足的处分,已经是萧月狐看在同母胞弟的份上,给出的最大宽容。
“究竟是不是你,抢了二哥的皇位。”
萧月乾厉声说道,这是他半年来一直都想向萧月狐问出的问题。
三年前,他前往漠北抵御夷戎,却不料在他的背后,京城已经是一片乌烟瘴气。再次回来,先帝已经驾崩,一切都已今非昔比。
薛银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如同箭在弦上,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墙,任谁也无法突破,只能在各自的阵地上施加压力。
被萧月狐宽大的袍袖遮挡着,她眼前一片黑暗,但她却能听到两人清晰的声音,仿佛这些话语就要在她耳边爆裂开来。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不敢发出一丝呼吸声。
“先帝从未说过要将皇位传给唐王。”
萧月狐语气决然,面对三年未见的亲弟弟,他只是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
清凉殿外,一队羽林军侍卫急忙赶来,手持火把将夜色驱散,将殿内照亮如白昼。但萧月乾无心顾及,只是紧咬着牙齿,眼中燃烧着怒火,看着萧月狐。
“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吗!”
唐王,也就是当今太后的次子,曾经的二皇子,被萧月狐发配到了大周最南方的琉州。
在太后的求情下,他保留了唐王的封号,却没有受封汤沐邑,这意味着他只能在荒僻的琉州度过余生,此生再无机会进京。
这七年里,每个参与过夺嫡的兄弟,萧月狐都下足了狠手,丝毫不留退路。
可萧月乾是念及兄弟情的,在他眼里,即便萧月狐曾是他心目中最敬重的兄长,他也无法与之同流合污,助纣为虐。
一时沉浸在思绪中,萧月乾猛地发觉到一股冷意逼近。
他一抬眼,面前那白色中衣的宽大袖袍中,竟突然撕裂出了一个黑洞,其中伸出一把匕首,裹挟着劲风直扑他的脖颈。
凭着百战的经验,萧月乾侧身成功躲闪了这一击,但他却没料到,那匕首转而调向他的左手,直接挑走了面具。
薛银砾收回匕首,身体微曲,卷着萧月狐的衣袖,在他怀里转了一圈,犹如在月光下起舞。再走出来时,她的脸上已然重新戴回面具,不紧不慢地向萧月乾鞠了一躬。
“昭王殿下,失礼了。”
萧月乾一时怔然,他不曾想到在他愣神的功夫,薛银砾竟能出其不意从他手上夺走面具。
如果这是在战场,如果她将匕首对准的不是他的左手,而是心脏,那即便他身经百战,能以一敌十,也有可能死在这出其不意的冷刃下。
他不禁疑惑,刚才他判断薛银砾并无武学功底,只是靠着直觉和反应力,才勉强没有让真容暴露。
可如今看来,不仅是反应力,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官,甚至掌握了最凶狠的对敌技巧。
面对敌人,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妙绝伦,无不是能够一击必杀的杀手锏。
她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猛虎,蓄力养神,并且有着超出常人的专注力和耐心,只等着对敌人一击毙命。
薛银砾不得不在此刻出手,如果这之后更多人赶过来,她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皇宫中人多眼杂,有许多都是魏悯安插的眼线,不只是宫女和太监之中有许多暗下替他卖命,羽林军的实权甚至也掌握在他手中。
在她身后,萧月狐的袖子上被穿透了一个大洞,眼底也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薛银砾的父亲安北侯武学绝伦,虽然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但薛银砾并未钻研过武学,而是在诗书才学上更有造诣。
在此七年间,薛银砾不仅在天文才学上成了逸群之才,连这种应对紧急时刻的防身术,都学得有门有道。
在这七年里,薛银砾受过的隐忍和苦痛,是他难以想象的。
萧月狐深知,此时如果她的真实身份被萧月乾发现,只会给他们三人都带来更大的麻烦。
“月乾,记得为母亲上香。”
萧月狐唤起从前熟悉的称谓,对视间,两人眼里同时闪过了一丝触动。
“来人,送昭王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