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钉珠到蕾丝,那头纱太华美,不适合郭爱敏,覃意文想。
郭爱敏着急回英国继续学业,她临走匆匆,托他买礼物作谢礼。
覃意文问她:“买什么?”
郭爱敏站在机场,双手环抱着胸,挑着眉头看他。
许久,她说:“你看着挑咯,我又不知她喜爱什么。”
覃意文想,我也不知。
他仔细挑选了一周,才买了妥帖的东西 。
偏偏送出口的时候还要装作漫不经心讲:“是用的Moin的奖学金。”
她收的十分欢乐,临走时还向他说thanks。
深夜里,覃意文辗转反侧想,这是不是她第一次同他说谢?
郭爱敏学成回港,她听从覃永丰的意见,直接进入有汇。
覃意文问她:“无不无聊?”
加班加到只能啃三明治的郭爱敏对他讲:“大少爷,要养你很累的咯。”
覃意文啧了一声,挂了电话。
后来也是无意,在维港的酒店碰到了江津的车,他没有太多留意,偏偏又在离开时碰到郭爱敏和他前后出电梯。
覃意文十分惊讶,他想:原来Moin不是蕾丝边?
郭爱敏在第二日的时候问他:“你今日看了我七八次,怎么,今日我格外美丽?”
覃意文讲:“Moin姐美丽动人,我多多欣赏一下咯。”
后来,覃永丰生病,覃意文正式进入有汇,江津成为他的副手。
他咬着笔杆子仔细端详江津,吃饭时闲聊起,问他:“没有结过婚吧?”
江津神情沉稳,他说:“还在追求中。”
覃意文长长哦了一声,心里啧了一记。
他确信他说的对象是郭爱敏。
可是江津身份特殊。
覃意文觉得,他或许并不适合郭爱敏。
然而郭爱敏这样的人不需要别人决定她的人生方向,更不要有人对她和谁上床指手画脚。
覃意文只试探性提一句,便得到郭爱敏的冷眼,她问他:
“所以,你是想离婚?”
覃意文摆摆手:“我可没有那么讲。”
郭爱敏冷笑一声:“阿文,收起你的手机桌面,别多叫人看见。”
覃意文一愣。
恰好信息到来,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跳亮。
模模糊糊的头纱透过一束铃兰捧花。
覃意文撇撇嘴。
郭爱敏太聪明。
聪明到,他毫无秘密。
可是偏偏,这个聪明人非要梗着脖子去往柬国。
聪明的人固执最可怖。
覃意文咬碎嘴巴里的咖啡糖。
***
军绿色的吉普车上,郭爱敏坐在后座上,静静望向那一轮太圆的月亮。
司机停在卡点。
江津出示护照,又下车塞了美金。
对方看了一眼江津,江津笑着点了一根烟递给他。
对方接过了烟,朝着吉普车里看了两眼。
月光太好,于是能够清清楚楚看到车里那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
背着枪的男人抽了两口烟,他低下头笑了笑,又看了眼男人身上的名牌西装。
他朝着后面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江津朝着他,用毫无口音的本地语言道谢。
他开门上车,带来热带国家夏日潮闷的空气。
汽车再次启动。
坐在副驾驶,一直安静着的费总忽然开口道:“江助理,我记得,你的父亲是柬国人?”
江津正在看着郭爱敏,听到问话,他像是笑了笑。
说:“是的,我的父亲是柬法混血。”
费总长长地噢了一声,他说:“是的,我记得,当年是覃总——老覃总,第一次来柬国作第一批投资的时候,把你带回的港岛。”
江津摸了摸自己那一包空了的烟,他声音低沉:“是的,所以我将一直谨记覃总的恩情。”
费总长长叹了一口气:“覃永丰是一个太理想化的商人,当年他主张投资柬国,整个董事会几乎无一支持,偏偏他力排众议,认为这一处可以从零开始。他去世才多久,柬国政府就可以当着阿文的面掀桌,覃永丰为人太善,希望阿文不要学他爹地这一点。”
江津并不答话,这种话题他一向不轻易应答。
然而郭爱敏开了口。
她嗓音带着一种干涩的沙哑,但是她语调平静,她说:
“费总评价爹地太过偏颇,他只是为人正派,又多受中国思想的影响,不免有多一点达者兼济想法。”
费总也笑了笑,他讲:“是,覃永丰早年爱读中文书,不像我们,一口国语都讲不好。”
覃永丰这个人在商人圈子里的评价其实并不太高。
郭爱敏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费总愿意对她这一位小辈自谦让步,显然还是看到覃永丰往日为人的面子上的。
郭爱敏到底也没有再多追究,只是再次将目光放到那一轮混沌的圆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