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东西怎的在驿丞那里?”苏公公听出不对,手里的横揽的拂尘立马竖直起来,“娘娘怀着龙胎,经手的东西都要慎重,怎能叫奴才随意安置!”
“尤驿丞,怕不是你私扣下来的?!”
“小人冤枉!”尤驿丞扑通跪地,肥肉都跟着一起上下直颠,“因着那物路途遥远,需得用冰镇着,京兆驿站刚一收到就送进了冰窖鲜存。”
“谢公子这几日不在驿站,醒来一时不见,怕是有所误解。”
“这样啊,那你回去还我。”谢寄生挑了挑眉,一字一句强调,“寄到的什么样,放到我手上就什么样。”
尤驿丞紧张擦汗,忙不迭地附和:“自然自然。”
平清王被晾在一边,心里早就不爽,忽的出言讥讽:“该不会又是那走私的二两破茶吧,看来被请上荒山的事还不够你长记性,这脑袋也白被砸出这么个血坑来。”
谢寄生口才向来不错,对打小见面就掐的对头回击得相当游刃有余:“皇帝尚不曾骂我,豢养在京的一条狗倒是护主,原来王爷不止精通在柳街花巷辨雏儿,手长胳膊也长,倒对一伙山匪上心。”
“你你你,休得胡言!”
气得平清王扇子都歪了。
就在此时,苏公公忽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明黄龙纹卷轴,笑道:“陛下吩咐,若是公子亲自来了,便宣再宣一道旨意。”
还有这种惊喜?
谢寄生咂了下嘴,二话不说伸手抽走卷轴,唰的抖开,那架势就和村头妇人抖衾裯一样的漫不经心。
苏公公眼皮一跳,眼睁睁看着玉质的长卷轴一端啪嗒落地,干笑却不敢阻止。
“没规矩。”平清王冷声骂了句,余晔脸上也不好看。
而谢寄生我行我素,一目十行,视线落到最后一排小字上,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音调拔高:“鸿胪寺主簿?与北燕使团谈判议和?我?”
苏公公点头,谢寄生嘶了一声,总算明白身后陡然多出一道道滚烫到能杀猪拔毛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了。
她咧嘴轻笑,胡乱折起圣旨,特意朝向拿眼神恶狠狠刮人、活像要把他剥皮生吞了似的平清王,扬了扬手里的圣旨。
故作腔调:“公公啊,陛下怎么没惩戒我,反而送官来做?我才刚醒可没求姐姐吹枕头风,这您得给我作证,不然总有人疑神疑鬼,背后阴阳怪气地说闲话。”
苏公公赔笑:“圣旨上都白纸黑字写着,公子说哪里的话。”
“鸿胪寺主簿是几品的官,比驿使大吗?”
苏公公搂着拂尘低眉顺眼:“回公子,鸿胪寺主簿属正八品。”
谢寄生哦了一声,故意拉长音调,若不是还有余晔在场,她估计连人带尾巴早翘到天上去了。
平清王看不得谢寄生好过,怏怏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介马夫杂役焉能担此重任!就该滚回后院伺候你的马祖宗去!”
“王爷是在质疑陛下?”谢寄生转过头望向余晔,“舅舅,你也这么想?”
余晔身为礼部尚书兼北燕接伴使,面容严肃,清瘦形体包裹在赤色官袍下,挺拔如松,文人风骨显露无遗。但他从谢寄生东倒西歪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蹙眉,再到听见谢寄生当众叫他舅舅后,更是瞬间冷脸。
现下像是终于受不住了,拂了拂宽袖,仿佛不小心被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漠然回道:“本官没有内侄,切莫胡乱攀亲,驿使还是尊我一声尚书大人为好。”
谢寄生每一个字都听进了耳里,但脸上的笑意却并没有削弱半分,反因余晔比之前的视而不见多说了几个字,整个人乐得连小虎牙都龇了出来。
她脑袋流血的地方一揪一揪疼啊,但只要听家里人熟悉的声音,就立马像被抚平了似的,比任何金疮药都要管用。
苏公公趁机解释:“早年间谢公子曾作陛下伴读,在臧老太傅门下习得一口流利的北燕官话,若与众位大人共事必然如虎添翼。”
平清王不满冷哼,语气要多轻蔑有多轻蔑:“杂碎就是杂碎,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典客送迎只会落了东朝的面子。”
谢寄生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又不止单单落了王爷的面子。圣旨上都没有提到王爷,王爷还死皮赖脸杵在这,狗皮膏药似的瞎掺和什么。”
“本王是东朝平清王,北燕使团事关朝野,怎会与本王无关?”
“哦哦,明白,耗子溜街狗瞧见也要叫几声的。”
“你——”
但凡和她吵架,平清王就没赢过,何况谢寄生这张嘴损起人来毫不留情,连皇帝也不避讳:“狗绳叼了吗,你皇兄怎么舍得放你出宫乱跑的?”
平清王恼羞成怒,手指着谢修宴的鼻子气到发抖:“放肆,你,你敢骂本王?!”
谢寄生抱着胳膊:“好蠢的东西,显而易见是在骂你。”
“得亏北燕使团尚未入京,但闻东朝驿站犬吠唁唁,还不知怎样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