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叶栩栩忍不住鼓掌叫好。
冷望舒闻声，飒爽利落地收了剑，转身望向她，语气仍是冷漠，却不似往常疏离：“你怎么来了？”
叶栩栩笑意盈盈，兀自走进院子。她后头跟着的木樨、铃兰和三名小丫鬟列作一排，手中的托盘呈上五套新制的衣裙，排场有些唬人。
冷望舒微蹙娥眉，满腹狐疑看着叶栩栩，示意她作何解释。
“这些是赔给你的衣裳啊！”叶栩栩上前拖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另一只手一挥，示意丫头们跟上，还一面道：“我不知你那身衣裳于你而言价值几何，只能尽力补偿。”
“于我的价值……”冷望舒喃喃自语，不知不觉思绪飘到四年前。
那时她十三四岁，正长身子的时候，个头窜得极快。阿娘生前为她做的衣裳都已经又短又紧，实实是“捉襟见肘”的状态。
可一来她并不擅女红针黹，二来也没有银钱买布料。亲爹不管，后娘掌家，她倔强不肯服软，日子过得很拮据。思索再三，她决定去山林里捡些柴火，背下山去卖，好攒钱买两身成衣。
钱可太难赚了，辛辛苦苦背了一大捆柴去集市上，才换了三个铜板，她小心翼翼将铜板揣好，愈发勤奋地捡树枝、劈柴火，下山卖完柴火又去酒楼里做杂役。
那时的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双手去收获什么，心中涌动着希望，抑制不住的喜悦。据她估算，预计半年内，她就能攒到一套衣裳的钱。
某天，她又去捡树枝子。雨后山林湿漉漉的，也不知是何野兽的黑影嗖一下闪过，从背后拖着她在林子里乱撞乱跑，忽而又窜进丛林消失无踪。只留她满身泥泞和不轻不重的伤痕，倒在荆棘丛里。
捡不了柴火，可酒楼的活还得去，老板娘好不容易才答应雇佣她。她回屋换了身衣裳，依约去酒楼打杂。
可偏偏祸不单行，同一天遇上一桌不规矩的客人，见色起意调戏于她，她拼着一身伤，将那几个流氓打得落花流水，却也因此丢了酒楼的工作。
要强的少女讨要回自己一天的工钱，头也不回地离开酒楼，只是又得重新寻找赚钱的活计。
次日，初晨微朦。
不知何人在她的小院门口放了一套月白色绣木兰花衫裙。绣花不明显，配色清雅素丽，是她喜欢的样式。她伸手摸了摸那衣料，十分柔软舒适，虽并非华贵上等的面料，但也很不错了。
她环顾四周，并未有人。衣裳上并未吸收露水的潮湿，她料定送衣裳的人还未走远。她追了一段路，远远看见一个小丫鬟，进了阿爹与继母的院子。
原来阿爹还是关心着她的。那是阿爹另娶之后，第一次给她送东西。虽然是偷偷的。
她本想傲气地将那身衣裳扔回给阿爹，表示自己有多不屑。可当拿起那身柔软的布料时，却发现自己其实多么贪恋这份小小的、久违的关爱。
她终究是没舍得拒绝。
生辰那日，她换上了新衣裳，好好打扮一番，去了阿娘坟前。
“阿娘，阿爹还是关心望舒的，是不是？这是阿爹给望舒买的新衣裳，大了点。但是望舒很快就会长大，到时候就刚好了。”
微风徐徐，卷了几片绿叶落在她铺开的裙摆上。
冷望舒桃唇含笑，阖眸感受微风如慈母般的轻抚。“我会好好的，阿娘……”
“冷姑娘？”叶栩栩伸手在冷望舒眼前晃了晃。
冷望舒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忧伤的眸光黯了黯，“是我阿爹送的。我阿娘走后，那是他第一次关心我。但他却不敢亲自送给我，而是叫了个婢女，大清早偷偷放在我屋门外。”
“你爹送你衣裳，为何不当面送？”叶栩栩一脸天真不解。
冷望舒瞥她一眼，似乎认为她在明知故问，“我与你姑母势同水火，他自然是怕惹你姑母不悦。”
“那就奇了！”叶栩栩嘀咕着，见冷望舒懵然，她撇撇嘴道：“虽说婢女是伺候姑父姑母的，但毕竟都是姑母带来的，心自然向着自家姑娘的。那婢女竟然也肯，也不怕得罪姑母。”
点到即止，她不再多说，开始如数家珍，介绍送来的衣裙。
“这布料好看，这是月宫纱，极符合你的气质。”
“这套玉梅裙也好看，还用梅香熏过，有股子清幽暗香，你闻闻。”
“十样锦袄裙色泽艳丽了些，但很衬人气色。”
“等你执掌门派，总得有镇得住场子的衣裳。这身天水碧的对襟褙子就很不错，落落大方，多有气势。”
“还有这件月白色的，是我特地吩咐的料子！”
叶栩栩看似漫不经心随口说的话，却一语中的，冷望舒直愣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