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是个酷爱做媒且有点八卦的中年男领导，他刚在前台点好单，眼睛一扫看见宋思思，立马就冲着这边招手。
“小宋啊，你也在这呢？工作日中午还和男朋友约会，感情很好嘛。来，你过来，跟余总打个招呼。余总，我跟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正光今年新招的小宋，宋思思，N大回来的高材生，投发部主管。”
宋思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走过去，又是怎么机械地说出的那句：“您好，我叫宋思思。”
余一言只是一触即离地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既没说话也没点头，好像真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老汪没有给她正式介绍余一言，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或许觉得她还不够资格，他等宋思思见过礼，就直接转头和余一言再次确认：“余总，您真的不先去办入住吗？会议安排在下午三点，时间上还是来得及的。”
余一言只是拒绝：“不用，先跟几个经理碰碰，等晚上吃饭顺道去办就行，汪总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咖啡已经做好了，老汪从前台接过递给余一言，转头问宋思思：“你和你男朋友约会结束没有？还有十来分钟上班了，你跟不跟我们一起上去？”
宋思思很想拒绝，但周文彬已经站了起来，朝老汪那边笑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头对宋思思说：“今天就聊到这吧，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晚上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还没等宋思思说话，老汪先开口了：“今天晚上不行，今天晚上我们地区公司得聚餐，余总的接风宴，大家都得来，你明天再约小宋去吃，不差这一天。”
宋思思不得不佩服自己，即使脑袋完全是懵的，她表面依然很镇定地跟着他们回公司，且还记得抢先一步，赶在领导动手前，去刷门禁按楼层。
等电梯的时候，她站在余一言的右手边，中间隔着行李箱，鼻端又似有若无地闻到了那股迷迭香混薄荷的味道。
他依然在用这套洗浴用品，他真的很长情。
耳畔是老汪喋喋不休的恭维声，间或夹杂几句余一言疏离的客套。
“小宋啊，等会儿余总直接去我办公室，他的行李你带过去放到储存间。再去找下小方，让她确认晚上吃饭的酒店订好没有。然后通知下去，下午三点开会。余总，您行李交给小宋就行，这种小事，让他们年轻人去做。”
余一言把行李箱的把手递过去，朝宋思思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他的声音是平稳的，听不出一点异样。
电梯门开了，宋思思和他们分道扬镳，领导的办公室在右边走廊，而她的格子间得左转。
放完行李，刚走到方玥的工位上，宋思思还没来得及说话，方玥就先开口了：“你见到余总了？怎么样？看起来严不严厉？信息栏上只写了年龄，居然和我们差不多大。”
宋思思愣了一下：“你知道有人要来？”
“老汪上周五让我订的文华东方，四千多一晚的江景套房一订就是一个月，我当时也不知道是谁，还以为他又有哪个好兄弟要来，又在这公款私用充大款呢。我也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说是集团总部派下来的，具体什么职位我也不清楚，但反正我们正光的华东地区公司都归他管了。你和他说过话没有？他好不好说话啊？”
宋思思嚅嗫了一下：“还好吧，我也不知道。他之后就一直在我们这了？还是就呆一个月？”
方玥想了想：“大概率一直在这了。我之前和总部的人事主管对接，她是说下半年开始，各个地区公司都会陆续派人下来。我跟你说，好日子要到头了，本来咱们仗着东部地区经济发达，每年完成平均业绩指标就行。老汪那个半吊子水平，就会溜须拍马，每天跟个弥勒佛一样，也不管事，全靠底下的经理干活。但那个余总肯定不一样，集团总部据说根本不是人呆的。”
宋思思勉强和方玥交待完老汪的吩咐，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脑子里乌泱泱的一团混乱。
她进正光确实有私心，余一言大学一直在国投集团实习她是知道的，她想去他曾经呆过的办公楼里看看，才随手投了简历，没想到真的收到了offer。
但她从没想过会和余一言一起工作，他一直呆在国投的概率本身就不大，加上正光只是集团其中一个子公司，她这里还是个地区分部，集团下属公司那么多，光J市这栋楼就足足有40层，食堂都有好几个，再碰见的机率很小很小。
她根本没有做好和余一言重逢的准备，她甚至都没在脑海里设想过再见余一言的场面，她以为距离这一天的到来还有很久，她不曾想到他们竟会像现在这样呆在同一个公司。
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宋思思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直到方玥来提醒她开会，才猛然回过神。
余一言进会议室的时候引起了轻微的骚动，方玥小声在宋思思耳边嘀咕：“靠，余总竟然长得这么极品！你刚怎么没告诉我？这他妈还是人吗，完完全全的顶级高富帅啊，那就算是被他虐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余一言目不斜视地走去了长桌的正中间，没什么表情地坐下来，手里没拿任何东西，行政在殷勤地给他倒水。
会议还是老汪在主持。
宋思思本来还抱着微弱的一点希望，是方玥搞错了，但方包打听的名号向来名不虚传。
老汪很谄媚地开口了：“今天主要跟大家宣布个事情，咱们华东地区公司新来了位负责人，姓余，余总。”
“大家以后要跟随余总的领导，全心全意配合余总的工作。余总可是咱们集团总部的骨干力量，他原先是国投的财务总监，现在在正光总部担任副总裁。今年咱们集团改革，所以余总被派到我们华东地区公司，以后华东、华南范围内的业务就由他全权负责了。希望未来，咱们地区公司，在余总的带领下，能更上一层楼！”
和老汪虚头巴脑的风格完全不同，余一言只很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就开始让各部门经理详细汇报前三季度的任务完成情况。
……
“L市的项目对接的是一把手么？找下面的分管领导没用，他们拍不了板。”
“这块的土地性质和城规碰过没有？基本农田调不了，不要费了半天劲最后都是无用功。”
“城市选址标准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么？中心区域人口这么少，这个项目没有盈利的可能。”
“不要让城投参与进来，正光只做重资产，没有话语权的事少去干。”
“这块规划是谁做的？测算清楚了没有？只重表面效果没有落地性，这不是在搭空中楼阁。”
“上半年签了几个投资协议？不要拿框架协议糊弄我，没有落定的事，随时都能变卦。”
……
宋思思从没见过余一言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并没有说太多话，但凡开口都异常犀利。
一个个问题抛出来，各部门负责人被弹压得哑口无言，会议室被笼罩在极端高压的氛围下，连最爱偷偷摸鱼的方玥都大气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