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门的瞬间,视线的焦点便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一处。
林贝路连呼吸都忘记了。
只是睁着酸涩的眼睛,无所遁形地站在众人的目光中心。
钱安蕾说的没错,不食人间烟火。
周围明明喧闹极了,他却仿佛一不注意就要烟消云散般,让人看的不真切。
他好像瘦了些,连曾经清淡如水的眉毛看上去都带了几分凌厉。
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就是一幅风景,依旧是空谷里最撩拨人心弦的那棵树。
而这棵让她方寸大乱的木头,此时此刻正在注视着她。
灼热乱掉的呼吸喷洒在头盔内侧,有雾气攀上护目镜,目光所及之人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
“林贝路!你搞什么?!”袁茂实放下手中的杯子,怒道。
“我……”仅仅一个字,话语尽数梗在喉咙。
“我好像买小了,没想到小路头这么大啊。”傅凯泽摸了把脑袋,笑容肆意,“下次注意,下次一定注意。”
林贝路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般被傅凯泽带到座位坐下。
“人齐了!开饭吧!”
“大家先举杯欢迎舟河幕同学来到我们班!”
“叮铃咣啷”的碰撞声响起。
林贝路抬眼,撞进一双黑眸中,像积水的井口,漾着无穷无尽的黑色。
举着杯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
她掩饰性地放到嘴边想要抿一口,直到杯子与头盔碰撞发出声响,她才回神。
一只手伸过,将她手中的杯子抢过,随后一饮而尽。
“我替你喝。”傅凯泽坏笑着将杯子放回她眼前,眼中满是狡黠。
林贝路握拳,闭了闭眼,抬脚猛地跺在他脚上,看着他略微扭曲的脸磨牙凿齿道:“傅凯泽,你有病是不是!”
全桌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纷纷调笑道。
“贝路,让他喝,诺,这一大桶全是他的。”
“真行,把饮料喝的像酒一样。”
众人三分饭下肚,本也都是活跃的人,聊的话题渐渐放开。
“舟河幕,听说你被A大录取过??”
舟河幕颌首,“是。”
“那怎么不来呀?”
舟河幕沉默半晌,开口道:“不可抗力。”
不要再问了。
林贝路双手绞着桌布,死死地咬住下唇。
“我毕业想去K国深造,你觉得你们学校学术氛围怎么样啊?”
“还可以。”
钱安蕾放下筷子,摆出星星眼,“那你有女朋友吗?”
舟河幕嘴唇微抿,低眉敛目。
“钱安蕾!吃你的饭!”袁茂实瞪她一眼。
“我就问问,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钱安蕾嘟囔着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林贝路隔着护目镜,可以清晰地看到舟河幕若有似无的视线。
空空的胃口绞着疼,口中也满是苦涩。
坐在旁边的傅凯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蹙眉问道:“小路,你怎么了?”
林贝路松开几乎被她绞破的桌布,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她顺着走廊一路跑远,差点撞到一位端菜的服务生,明明是在奔跑,她却觉得比起刚才,现在才算是可以呼吸。
绕过吊着水晶灯的拐角,她靠在墙上,左手抚上发闷的胸口,压抑的眼泪喷涌而出,她不适应地大口喘着气。
从大一下半学期开始,她再没有哭过哪怕一次。
这种刺痛眼睛的热意,久违的不断上涌,将头盔的内里浸湿。
还好。
还好她带着头盔,不会让她太过狼狈。
他为什么要回来啊!
本以为自己已经在慢慢将他抹去,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就连与他共处一室都需要她竭尽全力才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
也许再过两年?
不,再过一年。
她就可以彻底忘记他,顺利完成学业,人生还是平稳充实。
就算没有他,她依旧可以……
模糊的护目镜中映出一个人的身影,紧箍在头上的头盔被一双手捧住,有力量自下而上,带着头盔缓慢的从她头上剥离。
凝在一处的热气消散,长发被牵到空中,随后散落在肩头。
林贝路仰头,眨动刺痛的眼睛,一滴泪顺着脸庞滑下。
一直藏在潜意识中的脸出现在眼前。
偏薄红润诱人的嘴唇,眼镜后的眉眼有波浪闪烁。
空气中起起伏伏的檀香味犹如催泪剂般让她不得不止住呼吸。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将挂在脸上的泪珠擦净,声音染上沙哑,“新同学啊,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舟河幕瞳孔收缩,嘴唇紧紧抿着。
她回避视线,拿过头盔与他擦身而过。
他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处。
半晌,傅凯泽左右张望着走来,见到他后开口询问,“哥们儿,你看到小路没?”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来,又接着补充道:“就是刚才戴头盔的那个女孩子。”
舟河幕不语。
傅凯泽心下暗道:这真是个闷葫芦。
正准备接着寻找,舟河幕突然开口了。
“你跟她什么关系?”
“谁?小路?”傅凯泽自信地拍拍胸脯,勾起唇角,“当然是男女朋友关系喽。”
霎那间,舟河幕手紧握在身侧,嘴唇渐渐失去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