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嘴角抽搐—之前怎么没发现小公主骂人也很有一手。
两人隔着烛光对视,没有含情脉脉,只有火花乱闪,铿然相撞。
半晌,明夷懒懒一笑,“哎,小公主,你可别这么看我,看得我这里……”他点点心口,“跳得有点快。”
玉晅的回应是双眼望天,假装没看见。
她不怕和这混账动手斗嘴,但不习惯他这似笑非笑似真似假的挑逗。
被天界戒律清规渲染过的好孩子,适应不了这种调调。
明夷眯眼看她慢慢变红的耳垂,笑得跟偷到腥的猫儿一样。
打架那么狠,嘴上不留情,性格随性洒脱,偏偏又这么纯情的小公主。
还真是……叫人忍不住垂涎。
明夷笑容深了深,把长明灯又拿了出来,道:“看我来给公主变个戏法。”
“我想在夏天的时候得到一朵花,白色的,和小公主一样纯白无暇,嗯,就白玫瑰吧。”
“……”
玉晅一窘,忍无可忍打断,“你这是什么愿望!想在夏天摘花也能算愿望?再说,凭陛下的地位,什么样的花得不到,白色花太素,和陛下的华艳格调并不搭。”
明夷意味不明望她一眼,一笑道:“没搭过,又怎知不搭?公主干嘛这么激动,难道我想要朵花都不行?”
“行行行,您老人家想摘啥花都随意,咦?这火焰变小了!”玉晅指着火焰低呼。
明夷脸上露出了然,突然又对着长明灯道:“我欲杀了所有仇人。”
蹭一下,长明灯上的火焰从一豆微光变成一指长。
“我想颠覆六界,成为六界共主。”
蹭蹭,火焰又窜出一臂长。
这……
玉晅瞪大了眼睛。
这火焰是随着欲望的不断膨胀而不断变化的?!
难道……这里的长明灯其实全都以吸收的欲望为燃料?!
以野心为灯芯,贪念为灯油,燃起一根根欲望的火烛。
欲望越大,火焰越旺。
玉晅环顾四周,这一盏盏的长明灯层层环绕在神像周围,粗粗算下来不下数千。
那些此时虔诚跪在佛前祈愿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被割裂的斑驳,突然便有些模糊不清,停在他们面前的烛火跳跃不休,红黄斑斓。
那是欲望的色彩。
眼前突然一片烟水迷离,一阵古朴的檀香悠悠飘入鼻端,脑中有一瞬的晕眩,仿佛有个声音在用充满诱惑的语气问她“你想要什么我统统都可以帮你实现。”
玉晅晃晃头,猛然惊醒,鼻翼轻动,这香味里除了厚重的檀香,好像还有其他味道,有丝丝的甜腻。
“引欲香么。”她听魔君来了一句。
引欲香?
听着就不像啥好名字。
“能引诱出心底最深的欲望的香?”玉晅问。
明夷给她个赞赏的眼神,“然也。”
玉晅心里却不怎么乐观,引诱出人心底最深刻的欲望,然后呢?
只是帮他们实现就完了吗?!
不,为了白日的美丽而在夜间变成耄耋老人的花娘,收养的小儿莫名死去却在头顶飘着七八盏命灯的李掌柜……
她闭了闭眼,浑身一冷,脑海中劈下一道惊雷。
猛然间便明白了这青山寺的古怪。
这世上,凡是不劳而获的东西,哪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以祈愿为由肆意收割凡人欲望,先让他们尝到甜头,然后一步步引诱他们步入欲望的深渊,这就是青山寺的目的么?
那些被收集起来的欲望又做了何用呢?
这些虔诚的人们根本不知道,现在恭敬磕头许下的愿,将来都会以一种惨痛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劳什子佛寺根本就不是正经寺庙,如果真是鬼族中人在此处借着佛寺搞鬼,那这些凡人压根就不能多呆。
但如果现在振臂高呼,让这些人都下山,他们不一定听不说,搞不好会引起八公子的注意,到时候若他拿这些凡人的性命做要挟,会变得更棘手。
当务之急,先让这些无辜的人们下山吧。
她望了眼明夷,当机立断道:“陛下,我知道您一定有暗线潜伏在这里,能否借我点人手,帮个小忙。”
明夷一脸兴味道:“公主是想让这些人下山?打算怎么做?”
玉晅微笑,“陛下借我人手,自然就知道了。”
明夷手一挥,殿内无声出现几道身影,看着都像是普通凡人。
玉晅谢过魔君,然后走到那些人面前低低交代几句。
魔君的护卫们听完,脸上纷纷露出古怪的神色,但望望主上一脸“你们只管听公主吩咐”的样子,只好领命去办。
这些人出去了片刻,回来后手里都多了一面铜锣。
玉晅笑眯眯冲他们挥挥手,护卫们便拎着锣出去,混入了各处人群里。
哐哐哐,一阵锣鼓喧天。
破锣一响,寺院的人群俱是一静。
几道堪比铜锣的大嗓门随即响起:
“城东郭家大仙今日开张了,驱鬼驱邪看面相看姻缘看仕途看财运看寿数,全程免费全程免费。你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仅此一次,仅限今日,错过后悔一生,不看抱憾终生。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你,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