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霍昭径直去了未央宫温室殿觐见皇帝。
温室殿，顾名思义，温暖舒适，正宜天冷居住。与夏日避暑的清凉殿正好相反，地面铺着厚实的地毯，踩在上面如同踩着片片柔软的云朵。
霍昭却并不舒适，因为他是跪着的，他已跪了很久，但他的腰背依旧挺直。
“太子，朕再问你一遍，你方才说的可是真心话。”
“千真万确。”霍昭的声音掷地有声，并无半点退缩之意，“儿臣想娶丞相府袁征事袁梅荇之女为妻，望父皇恩准。”
皇帝看着下守跪着的太子，他是他的第五个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喜他勇悍无畏、明智果断，像极了他年轻时的样子。
“你为何想娶她？”
“儿臣喜欢她。”霍昭坦率直言。
“你若喜欢她，可以让她作你的良娣侧妃，若为太子正妃，她的身份太低微。”
“父皇，整个天下都是您的，天下的臣民都是您的子民，身份地位、尊卑贵贱全赖于您的恩赐。”
皇帝冷哼，周围空气微滞，服待的宫人更为小心谨慎，唯有霍昭依旧面色不变。
“你可知那袁氏女已有婚约。”
“知道。但她并未真正成婚。”
皇帝突然大笑起来，内待、待卫皆惊。
皇帝年轻时尚较为宽容，可老来反而刻薄起来，脾气喜怒难定，不知何事会惹他发怒，也不知何事会让他高兴，就如此刻。
皇帝停下笑，良久，缓缓吐出四字。
“如你所愿。”
霍昭稽首叩拜，“儿臣多谢父皇。”
霍昭离开温室殿后，并未回东宫，而去往椒房殿见自己的母亲，途中正遇湖阳长公主及其女儿何莹。
长公主拉着霍昭闲话家长，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二月的风虽暖，却是暖中带寒，吹得何莹极不耐烦，“母亲，太子殿下事务烦忙，您就别耽搁人家了。”
湖阳长公主霍湘嘴角微微一抽，要不是这孩子是自己的女儿，她非修理她不可。
“姑母，侄儿改日定会到公主府拜望。”霍昭主动给长公主找了台阶，“今日天气寒冷，姑母与表妹路上小心，切勿受凉，侄儿先行一步。”
湖阳长公主看着霍昭渐行渐远的背影，甚为心慰。
霍昭身为太子，地位崇高，却一向谦恭有礼，实在难得，比起宗族中许多皇孙贵族，不是骄奢淫佚，就是不学无术，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湖阳长公主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霍昭步入椒房殿时，殿中暖香扑面而来，驱散了周身的寒意，霍昭一边走一边解下披风，早有机灵的宫人接过放好。
“母后，方才我在宫门外，遇见湖阳长公主。”霍昭接过王皇后倒的热茶，喝了一囗，“不知她来见母后，所为何事？”
“她啊……是为她女儿而来，她想与我结儿女亲家。”
王皇后与湖阳长公主并不亲厚，霍湘是皇帝同母妹妺，最幼，备受皇帝宠爱，而王皇后以良家子身份入宫，入宫并不受宠，见到皇帝的次数，寥寥无几，因缘巧合下有了霍昭，才被封妃，若论帝王恩宠她即比不上数十年如一日备受恩宠的丽妃，也不如赵姬、李姬。
只是她运气好，先于丽妃生出儿子，而恰巧霍昭又受皇帝喜爱，她因霍昭的原因被立为皇后，否则她也不过是这深宫中一名普通妃嫔，这位骄傲的公主恐怕不会多看她一眼。
“母后，您答应了吗？”
“本宫正在考虑。”何莹是长公主之女，开国功臣之后，长公主又是陛下又宠爱的妹妹，这门亲事倒也不错。
“母后，我已半年未见平阳侯翁主，今日见她，性子依旧没变，仍是那样活泼，与姑母倒有几分相似呢，不愧是母女。”霍昭不动声色，状似不经意说道。
王皇后眉头一跳，湖阳长公主性格飞扬跋扈，其女肖似其母……
王皇后并不希望有一个太过强势的太子妃，她的儿子她了解，表面看着好说话，实则骨子里极为刚强，若妻子性格也如此强硬，夫妻两人恐怕难以长久相处。
“如此说来，平阳候翁主也非合适人选。”王皇后揉了揉太阳穴，她是真的头疼，“这么多女子，怎的就挑不出一个合心意的。”
霍昭此时从席上起身，郑重跪下。
“让母后担忧，是儿臣不孝。”
王皇后一惊，“唉呀，云初，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旁边宫人忙去搀扶。
霍昭不动，“儿臣此来，是想告诉母后，儿臣已有心仪之人，望母后成全。”
“这是好事呀，快过来，告诉本宫，是哪家的姑娘。”王皇后大喜。
乖巧，柔顺，身体健康，最重要的是能够诞下子嗣，这是她对未来儿媳的基本要求。
华朝官吏除春节、上元、上巳等传统节日放假外，还可五日一休。但有时并不都那么准，袁父和袁涣之已有半月未休假了。
因着他们太忙，袁朱的户籍之事仍就没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