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第一节，班主任钱老师中途急匆匆进门，站在讲台上拍桌子，“我下午说什么来着？别去人家体育生训练场地那儿蹭，这不，2班一女生被篮球给砸了。”
“谁啊？篮球场那儿晚上不是不开灯吗？就靠旁边儿那破路灯发点光，她抹黑进去干什么？”段闻钟凑热闹的速度是很快的。
“宋蓉！说是不小心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倒进人家室外那个篮球场地了，那篮球场地拿铁网围起来的，下面就突起一小块铁皮，一踩上就给拌进去了，你们猜绊进去之后怎么样？”钱老师有点激动，在讲台上有点手舞足蹈。
“被篮球砸了呗，你刚不都说了吗？”
段闻钟和钱老师口音差不多，一唱一和颇有点讲相声的感觉，沈玉寒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和自己好像有点关系，放下笔托着头听班主任说话。
“那可不止被砸了一下，她自己说是进去倒在地上，刚要起来被球给砸了头一下，然后篮球队的来扶她，一不小心被另一个篮球砸脸上了，正中面门，眼镜腿都给打折了，好在镜片没碎，接着眼镜刚掉地上，又来了俩球打到脸上！完了你们猜她刚被扶出篮球场地又怎么了？”
“又来个球把她打倒了？”段闻钟问。
“没错！球来的太突然，篮球队的没来得及扶，她就不小心又趴地上了！”钱老师拍拍讲桌，在上面越说越激动，“我说什么来着，没事别去人家训练场地，尤其是晚上，人家球队的人抹黑看手感打球，你们进去抹黑看头感接球！”
“那现在宋蓉呢？”
“叫家长了，请假去医院拍个CT看看，虽然被打出鼻血了，但是鼻骨应该没太有事儿。家长还想追究篮球队的责任，结果人家球队的亮出自己身上今天下午训练时候被自己人打的伤，家长没话说了，只能怪宋蓉运气不好。”钱老师两手一摊，“你们罗老师下午刚请假去医院，就闹出这种事，我刚帮他处理完。我估摸着宋蓉能和你们罗老师在医院里见一面儿吧。”
段闻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感慨，“行动真是迅速啊。”
“所以你们给我离体育生训练场地远一点！最近正好有普通生转体育生的，技术水平都还不行，你进场地成了活靶子被打，只能算你自己倒霉，咱学校又偏爱这些能比赛拿奖的体育队，到时候你被砸了别来找我给你主持公道！”钱老师说的唾沫乱飞，手敲了好几下讲桌，“哦，还有，冬天身上穿的衣服多，别以为穿得厚就不怕摔，2班一女生吃完饭上楼时候一个没注意踩空楼梯了，把后边2班一群女生给压倒了，从1楼楼梯上边倒着滑到了地上，有个把腿给折了一下，去找主任请假叫家长带着去医院了。”
“这说明不能扎堆上楼。”听起来段闻钟是很认真的在回答钱老师。
“对！没事儿别扎堆，冬天容易感冒，而且楼道拖完地之后留下的水难干，别一滑滑一片。还有……”
正当沈玉寒心想还有几个“还有”的时候，江思柔推门进来了，“钱老师，4班有人和我们班女生打起来了！郑瑶被拉进4班了！您快去看看吧！”
“嗯？打起来了？怎么打起来了？”钱老师一愣，瞪大眼睛，“4班的？4班的没事打你们班的做什么？人家吃饱的撑得吗？”
“4班女生说郑瑶骂她们铅球队的长得那么壮，也不好看，整天除了会扔球什么也不会干，然后就打起来了，伍翎奇和戴裳都不在，没人拉得住。”江思柔看起来像是快要急哭了。
从楼道里传来了断断续续殴打的声音，沈玉寒心里一惊，他坐在门的对角位置上都能听得见，这打的很严重啊。
“我去看看我去看看，你们接着上自习，没事儿别下课了，在屋待着吧。”钱老师连忙出去，还不忘吐槽，“照这局面发展下去，你们罗老师回来得疯。”
沈玉寒隐隐约约记得，郑瑶和宋蓉的关系不错来着，心里有点不舒服，感觉到一丝不安。
他微一偏头，就对上了栾杳玉的目光，对方正在看他，被发现之后马上就转头了。
沈玉寒转头去看自己的衣服，心想这应该，和自己没关系？
然后抬眼从窗玻璃的倒影里看到了栾杳玉的身影，坐得板板正正的，隔着一堆人影也能认出她来。
沈玉寒低头，微微叹气，对方真的很亮眼的存在呢。
课间，沈玉寒伸手试了试自己的衣服，还没干，郁闷。
沈玉寒对着窗户撑着头，从倒影里看整个教室。
“班长，老钱之前说我月考作文里那个‘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太俗气了，让我来找你的摘抄本看看，说你抄过泰戈尔的另外几句，我一直都忘了来借，班长你能借我你的摘抄本看看吗？”一个女生去栾杳玉旁边问，如果沈玉寒没记错的，她应该是宣传委员胡生雪。
“泰戈尔的啊，我给你找找，你坐吧，反正我旁边也没人。”栾杳玉俯身去书箱里找自己的摘抄本，给胡生雪找泰戈尔的句子，“上次月考的作文啊，我用的是这句，‘当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的时候，你也要再错过群星了’，嗯……我觉得这句‘你的负担将变成礼物，你受的苦将照亮你的路’应该也能用，泰戈尔的在这有几句，在后边还有几句。”
“班长我下节课能借你的本子抄一下泰戈尔的这几句吗？”
“行，我给你粘个便利贴吧。”栾杳玉撕了张便利贴贴在摘抄本上，“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哪里俗气了啊，老钱真是的。”
“呜……很多人都写这一句，我也觉得俗气了。”胡生雪把头一歪，接过本子，“谢谢班长，我下课就还回来。”
“好。”
“沈玉寒，沈玉寒？”
沈玉寒正盯着窗户里的栾杳玉看，突然被人拍了拍胳膊，连忙转头，是前面的董追诚在叫他，“怎么了？”
“这道题第三题受力分析你能帮我讲一下吗？老师上课讲的时候我没听懂。”
“好，我看看。”沈玉寒低头看了看题，拿起笔刚要写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被很多人盯着，抬头一看，董追诚的身后，班里坐在前边的不少女生都在往自己这边看，沈玉寒顿时愣住了。
是自己脸上有东西吗？
“你们在看什么？”董追诚注意到沈玉寒傻了的眼神，转头一看，直接拍着桌子就起来了，“想来问题自己来啊！别我问的时候你们来干扰人家！”
被董追诚连问了几句，那些女生才把头给转回去，并且嘟囔：“哎呀谁看了。”
沈玉寒有点受宠若惊，转头的时候和正朝这边看的栾杳玉对上了眼，他连忙低头看题，扯了张草稿纸，“一开始重力朝下，然后电场力……”
“哦，这样啊，然后受力平衡是吗？”
“有加速度的。”沈玉寒吸了口气，把加速度式子给列出来。
“然后初速度为零，平抛运动是吧？”
“题里给了初速度。”沈玉寒拿笔指了指题里的数字，“而且你的平抛运动为什么初速度是零？”
“哦，就是加速的平抛运动是吧？”
“加速度和初速度方向相反的，是个先往右运动，速度为零后，再往左加速，到了左边磁场之后，没有重力和电场力，洛伦兹力朝这，它进磁场的这个纵坐标就是它的运动半径，转了小半圈之后进下边的磁场，洛伦兹力换方向。”
“所以在下边磁场里会一直转是吧？”
“在下边磁场转的方向换了，而且运动的半径大，还会转出去。”沈玉寒抿嘴，指了指题目里的数据，“再转回上边，然后再重复。”
“哦，就是第三次进到左边这个磁场的时候是第二次从下边磁场里转出来是吧？”
“对！”沈玉寒点点头，“运动时间的话，就是一段段的求，然后加起来就好。”
“啊，好复杂啊，考试时候碰到这种题做题时间会不够的。”董追诚接过沈玉寒的草稿纸，“谢谢了啊，我再看看。”
“好。”沈玉寒收笔，打算歇一歇，然后旁边来了个女生。
“沈玉寒，这个电解池的题你能帮我看一看吗？老师说找到铜和氧气的关系式就好做的，但我找不出来。”对方把错题本放在了沈玉寒的桌面上。
沈玉寒微微抬头看了看对方，嗯，没记住名字，但是没关系，正常来问题就可以，低头的时候与右前方的栾杳玉再次对上眼神，这次是对方很快把头给转过去了。
“先看正负极，哦不是，阴阳极，左边是阳极，右边是阴极。”沈玉寒又扯了张纸，开始讲题。
“这样就行了。”沈玉寒赶在上课前给对方讲完了，抬头问她，“你听明白了吗？”
“我……”上课铃正好响起，对方把错题本收起来，面色尴尬，“这纸能给我吗？”
“呃，可以啊。”沈玉寒一愣，“我讲的哪里有问题吗？”
“不是，你讲的太快了，谢谢了。”对方拿着本子先回了座位，留沈玉寒一个人在座位上思考人生。
晚自习时候班主任又来了一次，站在讲台上又是慷慨激昂式说教，“吃饭前我怎么说的？别去指指点点人家体育生，你看2班的女生，被人家按在地上打了一顿，去医院了吧？回家了吧？哎呀，又是一个和你们罗老师在医院里相遇的人啊，真是的……没事管好你自己，当然啦，《小王子》里面说的好，‘因为是心甘情愿地沉溺，即使死亡也无须被拯救’，没事别惹事，你要是愿意挨揍吧，回头别找我去劝架啊，让人打个痛快吧，还省得我处理后续。”
放学后，沈玉寒和段闻钟还有栾杳玉一起坐公交回家。
和栾杳玉一前一后上楼梯的时候，沈玉寒没忍住问栾杳玉，“2班那几个几天被打的女生，是因为我吗？”
“不全是。”栾杳玉想了想，说：“2班那几个女生，几乎每个学期都会被安排一次吧，主要是因为太烦人了，高一上学期，哦高一上学期一开始被安排的是我们班女生，高一上学期期末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时间吧，小江找人把她们班那几个女生给揍了一顿，下学期也就是劳动节时候，又弄了一次，所以差不多有没有你，那几个女生都会被揍，只是时间和程度会不一样。”
沈玉寒听着栾杳玉的话，又想起了之前戴裳说的话，所以，江思柔真的是个影后吗？这些事看起来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啊，真的就是把自己甩得干干净净吗？
“你不会在可怜宋蓉她们吧？”
“啊，没有。”沈玉寒一愣，“就是，听你这么说，感觉江思柔，呃……”
一时间找不出词来形容。
“小江本性不坏的，就是她们班那几个靠关系进来的女生太烦，是我我就自己上去揍了。”
“啊，这样吗。”到3楼了，沈玉寒低头换鞋，沉默不语。
说实话，沈玉寒对那几个女生的印象并不深，整个2班他印象最深的，也就是黄谦，江思柔还有戴裳了。
哦，黄谦已经不在了。
“你不会是在同情那几个女生吧？”栾杳玉又问了一遍确认。
“嗯？”沈玉寒一惊，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哦，不过被揍这一顿之后，大概到期末都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出现了。”栾杳玉淡淡地回复之后转身回自己家了。
沈玉寒扶着门口的鞋柜，弯腰盯着鞋，沉默了好一会。
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虽然自己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解决方案，只是感觉2班那些女生其实做不出太过分的事，而且班已经换了，她们已经干扰不到自己正常学习了。
只是，江思柔的解决方法实在是过于简单粗暴，直接全部揍一遍送回家，过于有效与无效。
而且还是毫无证据的故意。
如果自己去解决这件事，会怎么处理？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我以为还没回来呢。”
妈妈开门打断了沈玉寒的思考，沈玉寒抬头对妈妈笑笑，“走神了。”
“今晚不出去跑步了吧？”
“嗯，今晚不跑了。”沈玉寒进屋后想起来自己的外套上的菜汤，一时间难以开口，“妈，就是今晚吃饭的时候，不小心……”
“哎呀，这怎么洒的啊？”客厅里只开了一个壁灯，沈玉寒妈妈眯眼看见了沈玉寒袖子的上的一块油渍，皱眉，“快脱了我给你洗了，明天换件外套吧。”
“嗯。”
“啊，还有，你今天来了个快递，我在物业那帮你签收了。”妈妈接过沈玉寒的衣服后，指了指客厅桌子上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