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夜晚,消防队的警铃突然刺耳地响起。
“苘山县,山体塌方,伤者人数不详,有公益组织成员在现场被困。”
江池洲整装待发准备奔赴现场,心里却因为车台的情况汇报而一阵阵地发沉。
从夏颜夕发的朋友圈看来,她晚上应该还在苘山。
消防车于夜色中急行,江池洲转头问齐城志:“有夏颜夕的电话吗?”
齐城志一愣:“没有,我只有小夏老师微信。”普通战士出任务不能带手机,“你给她打微信语音试试?”
江池洲按了语音通话,没有接通,估计是那边没信号。
又打电话给程燃:“夏颜夕是不是还在苘山,联系不上。”
程燃才想起这茬,顺手用办公桌上的座机拨电话:“我打个电话。”他和江池洲的通话没挂断,电话听筒里只有等待音,“没人接,那边的消息是说信号塔也塌了,估计网络和通讯信号都不好,你过去了先找找人,我联系上了通知你。”
苘山县福利院和县小学的后山,在实施爆破施工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事故,导致整体垮塌山体滑坡。波及范围太大,离得最近的下苘村,过半数自建房裂缝甚至倒塌,建成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县小学塌了半个楼,福利院前几年刚刚翻新过,整体情况还好,就是外墙砖掉了一地,住在里面的老人孩子受了点惊吓。
进山的道路被巨大的石块沙土阻挡,除了苘山当地的消防中队以外,其他救援力量一时之间没能赶到。
颜夕刚好在操场上,眼睁睁看着轰隆一声,教学楼塌了半边,差点还以为是地震了。
夜晚的小学教学楼没有人,但旁边有一栋小平房是前几年加盖的学生宿舍,住着二十几个家里远的孩子。颜夕在突如其来的震动中站稳之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踉跄着跑到学生宿舍门口,值班的生活老师也刚起来,抖着手开了锁着的大铁门,挨个宿舍去叫人。
颜夕挡在门口,出来一个学生她就数一个,直到生活老师最后出来:“23个,人对吗?”
“不对,还差一个。”
有个小女生弱弱地举起右手:“韩,韩晓霞上厕所去了。”
厕所就在塌掉的那半边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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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车被拦在了塌方的村路入口。
“三班留下来,帮着一起疏通道路。二班带人拿上装备,徒步进入下苘村,配合苘山中队一起救援。一班长带两个人去苘山福利院,其他人和我去县小学。”
江池洲率先下车,给队员们分配了任务。所有人都拿上必要的装备,徒步进入事发区域。
“齐城志。”在即将到达福利院的路口,江池洲叫住了他,“到了福利院之后,找找看夏颜夕在不在。”
目前看来,福利院的情况最为理想,彩虹团的人应该都在那里,希望她没事。
“是。”齐城志大声应了,带了两个人急急奔去。没过多久,通讯设备里传来他的声音,“队长,小夏老师不在这,社团的人说她吃过晚饭之后,就到县小学那里看星星了。”
江池洲脚步一顿,随即步子更快了。
看星星,她可真行,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到学校看星星。
齐城志没听见他们家队长答话,还以为对讲机出问题了:“队长?”
“福利院情况稳定后,过来县小学和我会合。”
希望她没跑到楼顶上去看星星。
就算上了楼,希望别刚好是在塌了的那半个楼上面。
一进县小学的大门,江池洲就看见操场一角围坐着一群惊恐未定的学生,不远处的废墟上还有两个人在忙着扒拉砖块。
他脑子里有什么念头忽地一闪而过,快走了两步。
就着冬日里清冷的月色,江池洲终于看清,蹲在废墟旁徒手捡着砖块碎石的一团黑乎乎瘦小小的身影,正是夏颜夕。
看来是没事。
颜夕已经和生活老师一起挖了快一个小时了。
垮塌是在瞬间发生的,几乎没有人想到晚上应该没人的县小学还能有人被埋,都赶去了下苘村救援。
工具有限,他们只能徒手把砖块挪开,一边和埋在下面的孩子说话。
直到坐在操场上的其他孩子突然站起来喊:“解放军叔叔来了!”
颜夕丢下手中的砖块猛地起身回头,却在看清楚是江池洲的瞬间,勉强支撑的坚强冷静化为乌有。
他和他身后的队员都穿着印有“锦城消防”字样的橙色救援服,如照亮夜空的火焰,让她心安。
在那一刻,她蓦然有种“有你在,天塌了都不用怕”的强烈情绪。
“江队长。”颜夕急着跑到他跟前停下,手臂一伸指向自己身后,“倒了半边教学楼,有个孩子被埋在里面。我们一直在对话,她被压着腿,但其他应该没有受伤,意识还清醒。”
江池洲看她本来穿着干干净净的黑色加绒卫衣搭着小短裙,现在一身灰扑扑的,目光落在她似乎还受了伤的手指尖上,什么也没说,只吩咐身后的队员:“拿装备,帮忙救人。”
战士们立刻分头干活,江池洲头一次没有奔在最前面,仍在颜夕对面站着,脸上似乎还是看不出一丝什么波动的表情,沉默良久才问:“伤着没?”
短短三个字,就让颜夕心头狂跳:“没,没有。”
山里夜晚的风冷,气温比白天低了近10度。她穿的虽然是加绒的厚卫衣,刚才绷着劲,根本感觉不到冷,此时却瑟缩地抖了抖。
身上的救援服是连身的,也没有别的外套。江池洲皱了皱眉:“找个地方休息,这儿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