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程大回来听说了这事，也觉得分家的事宜早不宜迟，决定明日便找牙行看铺子。
书院旬假只放一日，程妍原以为程鸿会早早离家出发，不料程鸿竟在晌午再次找上门来。
彼时程妍正在院子里喂鸡，头顶忽而压下一片阴影，抬头便瞧见那长得人高马大一副书生打扮的堂弟背着太阳立在跟前儿，清亮的眸子不由划过诧异。
“堂弟？”程妍扭着身子站起来，明知故问，“怎的没去书院？”
程鸿自幼就挺喜欢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堂姐的，长得漂亮不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行事有条不紊进退有度，比程依依那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蠢货好得多。
“奶想我想得紧，非要让我在家中多待几日，娘只好帮我跟外公告了假。”
程鸿说的外公便是那张氏的爹张秀才，不惑之年老当益壮，在书院任教，因着这层缘故，程鸿在学院十分吃得开，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一个秀才外公，哪怕整个十方镇也只有两个秀才罢了。
程妍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鬼话，想得紧啥的都是瞎话，估摸着还是钱家提亲的这件事。
果不其然，两人没啥感情地寒暄一番后，程鸿主动提及婚书一事。
“如今那顾家成了落魄户，怎的配得上堂姐，大伯和大伯娘定不会同意堂姐嫁过去吃苦受累。”程鸿说的真心实意，“堂姐且拿出婚书让弟弟我瞧上一瞧，可不能被姓顾的小子糊弄，成了亲后蹉跎半生。”
程妍笑笑，语气带着羞涩，“多谢堂弟关心，只是那婚书就不必瞧了，顾煜并未欺我，我是自愿嫁给他的。”
说实话，程妍始终不太明白程鸿为啥趟这趟浑水，孙氏和张氏无非是贪图那一百两银子，程鸿可不是啥眼皮子浅的，不至于为了区区一百两丧了读书人的名声，严重的还可能失去科举资格。
程鸿确实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他相中的是家大业大的钱家。程鸿想得通透，钱家外表看似风光实则内里已经衰败，偌大的家业却只有一个痴傻疯癫的儿子，程妍若是嫁入钱家，便是掌握了钱家大半钱财，而他作为程妍的娘家弟弟，自然也能分得一杯羹。
况且，科举路上坎坷万千、荆棘遍布，他需要庞大的钱财替他扫清障碍，如今的程家显然不符合他的期许，程鸿自然就瞄上了家境殷实的钱家。
当然，程依依嫁入钱家也可达到同样的目的，更甚程鸿与她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关系与程妍相比还要更近一分，只是程依依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甭说让她拿捏钱家，自个儿能否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程鸿委实瞧不上程依依，胸无大志，脑袋里装的都是些女人家的胭脂水粉，若是可以他倒希望程妍与自己一母同胞，也省了这些弯弯绕绕。
“堂姐你可不能被姓顾的那小子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智，你就算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大伯和大伯娘着想，他们膝下只有堂姐一人，你忍心看着他们老无所依，临了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吗？”
程鸿循循善诱，“钱威虽痴傻，可钱员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疼爱得紧，堂姐嫁过去，钱员外夫妇定会爱屋及乌，这不比嫁给顾家那个穷小子强。”
“我知大伯提分家是一时的气话，奶那边我去说，定不会为难了大伯。等堂姐嫁入钱家，大伯和大伯娘我自会照拂一二，堂姐只需享清福便是。若是堂姐愿意帮扶小弟科举，他日小弟高中，定会把你当亲姐姐侍奉。”
程妍瞧着说得头头是道的程鸿，从未觉得这个堂弟竟能如此不要脸面。
搁这儿给她画大饼呢！
倘若没有做那个预知梦，今个儿听了程鸿这么真情实感的一番话，估摸就真的相信了那钱员外和赵氏会爱屋及乌。
“妍娘，这是何人？”
程妍正要开口让程鸿要点儿脸，男人幽幽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看顾煜正站在东屋门口瞧着这边。
“哦，这是我堂弟程鸿，怕我被你哄骗，找我来说婚书的事，顺便劝我嫁给钱威。”怕他不知道钱威是谁，程妍补充道：“钱威就是钱家的那个痴傻儿。”
程鸿：“……”
顾煜急步走到小姑娘身侧，面色不虞地盯着不怀好意的少年，眼神逐渐犀利。
他向来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辈，如今都被人追到眼皮子底下挖墙脚了，妄想他好言相待，自是不能。
“有婚书为证，难道程家还想抵赖不成！”
程鸿脸色难看，从来都是别人捧着自己，他何时受过此等屈辱，不过是村沟里扶不上墙的泥腿子，竟敢这么跟他讲话，简直反了天了。
瞧见程鸿眼底的愤恨，顾煜嗤笑，“堂弟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应当知晓做人以诚信为先的道理，否则与牲畜不无两样。况且十方镇的街坊四邻都知我是妍娘未婚夫，即便程家要抵赖也无济于事。”
程鸿脸色阴沉，未料到此事竟已传播开了。“堂姐，他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