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望向苏槿时,湿漉漉的眼睛满是恐惧,翻涌上来的眼泪含在眼眶内,仔细来看,睫毛根部挂上少许晶莹。
苏乔帆昨日向苏槿大概介绍了一下孙雨蝶的情况,也看过他们的毕业合照。很奇怪,苏槿没有从她当时的照片上看出一点家族诅咒的信息。
孙雨蝶颤颤抖抖地握上苏槿的手,手心粗糙,深邃的掌纹蹭在她的手背,惨白的手心因后怕而不自觉冒出的冷汗。
孙雨蝶现在根本不能一个人呆着,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睡过完整的觉,睡眠对她而言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夜晚屋内太过安静,总有清晰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徘徊。
她很清楚,那不是自己的。
即使开着灯、放着音乐,耳边的声音都不能散去。孙雨蝶瞪圆了眼睛,手中紧握着被角,攥在胸口,每当闭眼的时候,幼时遇见的那位黑色长衫看不清面容的阿婆就好像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她是一名法医,平常工作免不了和尸体打交道。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迷离感,那位阿婆身上有着潮湿的阴冷感,还有家中照明用的白蜡的味道。然而,她工作中没有接触过这类相似的尸体。
苏槿察觉到皮肤攀上细密的凉意,安抚地拍了拍孙雨蝶的手示意她放松。
“我……”孙雨蝶很想将近些日子的遭遇全然倾泻给她,话到嘴边变成一团乱麻,无轻无重的让人找不到重点,甚至孙雨蝶自己也不懂她在说什么。
山上温度和市区截然不同,湿气很重,已经接近中午的时间山上的晨雾还迟迟未散去,空气中满是土壤的清新。她早上穿着单薄的长袖T恤,哪想到一到山上就冷的直打哆嗦。苏乔帆车上还有件格子衬衣,孙雨蝶穿到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袖扣的纽扣重新扣好。
两人身形差得太多,长长的格子衫袖子坠下来,反倒将她发抖的手臂藏了起来。
当她走进这座私厨小院时,又好像和外面不是同一个世界,苏槿的会客厅没有开暖风,却又温暖如春。
长时间精神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孙雨蝶没有瞻前顾后,一直低头不语。入门的石阶一共没两阶,她都险些一头栽下去。
苏槿私厨接待客人准备的红木圆桌不大,做多只能坐下六七个人。没有雕花雕刻的餐桌朴实简约,提前准备好的菜排列在孙雨蝶眼前。为了照顾孙雨蝶的情绪,苏槿还特地坐到了她的身侧。
两人隔着红木圆桌,相邻坐着。孙雨蝶竟找到了这些日子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下意识抬了抬凳子往苏槿那又靠了靠。
现在会客厅只有她们两人,苏乔帆自觉避开她们的谈话,带着白芷去前院里玩去了。
苏槿轻声笑了笑,礼貌地抽出手,执起汤勺舀了她面前那盘百合虾滑放入孙雨蝶的碗中。
这道百合虾滑是她提前做好的,甚至摆盘都仿照荷花的形态。昨天上山前买的黑虎虾还很新鲜,剥去虾壳后用打磨过的菜刀碾成泥,苏槿为了让口感更Q弹,加了两勺红薯淀粉。
虾滑被她用虎口挤成丸子状,百合片仿照荷花盛开,一层一层从大到小,一朵朵叶片仔细修整出形状。虾滑中心点上枸杞,上锅隔水蒸熟。
火候把握的正好,虾滑刚熟,百合也未疲软,摆盘时苏槿加入了熬好的鸡汤,油脂被撇去,温温热热正能入口,黄瓜片、铜钱草用来在旁边做出荷叶的造型。[①]
孙雨蝶盛情难却,拿着小勺尝了一小口,味道整体很清淡,苏槿用的百合不知道是哪一种,和她平日里吃过的不同,没有丝毫苦涩的味道,入口咀嚼,百合的香甜越发浓郁。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盛夏的荷花池旁,午后嬉闹的孩童集成一群,欢笑声不断,惬意又舒适。
虾滑剁的很细腻,没有很大的虾肉块,腥甜的味道被百合掩盖,这道菜的重点看似是虾滑,但在孙雨蝶看来更像是百合,盘底的那层熬制6小时的鸡汤反而成了装饰陪衬。
这顿饭吃的孙雨蝶摇摇欲坠的心沉下来,前不久心理医生都看了,安眠药入口,睡是能睡着了,梦里的黑色身影依然阴魂不散。
她甚至荒谬的冒出一个想法,不知道苏槿的私厨菜坊提不提供留宿服务。
“谢谢你,真的很好吃。”孙雨蝶拽了拽袖子,心里冒出很多赞美的说辞,最后还是干瘪瘪地说出最直白的一句。
“你休息一下,我们再聊你的事?”苏槿坐在一旁安静的等她吃完,一袭白色旗袍印着正绢小纹,手边摇着一把雕花圆扇。